五、裴氏夫人

群雄轟然,局勢一片混亂。掌門人們齊齊轉身,望向安然若素、坐於椅中的裴琰,慧律冷聲道:“裴相,您作何解釋?!”

裴琰似笑似諷,環視眾人,道:“各位稍安勿燥,我自有合理的解釋給各位。”

各掌門緩緩向他逼近,宋濤冷聲道:“裴相,這‘化功散’是從你的管家身上搜出,你又當著大夥的面殺人滅口,我看,你是解釋不清的了!”

裴琰呵呵一笑,拂袖起身,風姿閑雅,淡定地望著眾人。

眾掌門心中暗警,知他武學修為深不可測,均將真氣提到極致,隨時準備發起雷霆一擊。

裴琰卻負手而立,笑道:“先前一直是宋大俠在細敘諸事,裴某未得辯解,不知諸位可願給裴某一個機會,以證自身清白?”

各掌門互望一眼,皆想到眼前之人畢竟是當朝左相,執掌著部分兵權。此時雖證據確鑿,是他下毒害人,但說不定他身後,還有更大的人物在支持,若是貿然動手,只怕後患無窮。

想到此點,慧律高頌一聲‘阿彌陀佛’,聲如磐鐘,壓下場中數百人的雜亂之聲。待眾人平靜,他合什道:“裴相,您既堅持您是無辜的,就請拿出證據,也好安武林同道之心,更免眼前之禍。”

明月漸漸升到中天,清輝如水,灑於裴琰身上,他整個人如籠著淡淡光華,更顯清俊出塵。

樹上江慈看得清楚,不由低低道:“肯定不是他下的毒。”

身旁那人微哼一聲,江慈轉頭望去,只見他目光冷銳,緊盯著莊門前的裴琰,身子稍稍前傾。整個人如同一只伺機撲向獵物的獵豹,又似潛伏暗處、隨時準備發起攻擊的毒蛇。

她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耳中聽得那裴琰朗聲道:“各位,裴某知空說無憑,現想請出一人,問幾個問題,問過之後,大家自會明白。”

他側頭向大管家裴陽道:“去,請桓國使節金右郎大人出來。”

裴陽轉身入莊,眾人不由有些訝異,不明白他下毒一事,為何要由敵對國的使臣來證其清白。

不多時,那桓國使臣金右郎從門後邁出,向裴琰拱手道:“不知裴相請本官出來,有何賜教?”

裴琰欠身還禮道:“賜教不敢當。裴某素聞右郎大人主管貴國禮史事宜,於貴國及我朝史實極為熟知,有幾個問題,想向右郎大人請教。”

“裴相客氣,金某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裴琰淡淡道:“二十年前,貴國與我朝,曾有過一次激烈交鋒。貴國傷亡慘重,我朝也有上萬將士血灑邊關。不知右郎大人可曾記得,當年因何事,兩國兵戎相見?”

金右郎面上隱有不悅,冷冷道:“我國天佑五年,貴國承平三年,慘烈一戰,為的是爭奪月落山脈。”

“具體是何起因?”

金右郎接過侍從遞上來的茶水,飲了一口,略有遲疑,終道:“月落山脈,居住的是月落一族。月落族人,男生女相,女子則更是個個貌美如花。上百年來,月落族為保平安,不斷向我國與貴國進貢美貌的少男少女。這些進貢來的月落族人,男的為孌童,女的則為歌伎或姬妾。

不料二十年前,月落族向我國進貢的一名孌童,忽於某一夜,刺殺了我國威平王。經我國刑部嚴審,此孌童招供是受族長指使。我國聖上大怒,便兵發月落山下,要月落族交出元兇。

貴國卻於此時出兵支持月落一族,說是我國誣陷月落族的族長命人行兇,我國與貴國才有了那慘烈一戰。”

他侃侃說來,群雄聽得目瞪口呆。有那等年長之人,記起當年那一戰,心中都若有所悟,不由都望向那面色漸冷的蕭無暇。

裴琰輕轉扳指,悠悠道:“不知後來,貴國有沒有查清兇案真相?”

金右郎輕哼一聲:“自是查得水落石出。原來那孌童,是月落山脈‘星月教’中之人。他是受‘星月教’教主指使,行刺威平王,另有星月教眾潛伏於貴國宮中,說動貴國皇帝發兵馳援月落族,蓄意挑起兩國間的這場戰爭。”

群雄一陣議論之聲,‘星月教’之名不盛,僅活動在華朝和桓國兩國邊境、月落山脈一帶,而且較為神秘,少與中原武林人士來往,沒想到該教之人竟是挑起當年大戰之人。

裴琰問道:“那為何這段史實,貴我兩國不曾公諸於眾?”

金右郎極為不悅,但礙於面前之人是華朝左相,自己此次奉命前來和談,實是得罪不得,遂冷冷道:“此事牽涉兩國宮闈,不宜公諸於眾,只是現在裴相相詢,金某不得不言。”

蕭無暇面無表情,只眸中漸湧恨意,那種刻骨入髓的恨意,襯著他陰柔的面容,讓人不寒而栗。

樹上,江慈隱覺樹枝在極輕微地顫抖,聽得身邊那人正以極低的聲音冷冷而笑,笑聲中有著說不盡的深痛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