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顆心(第2/3頁)

“她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當年對我磕頭下跪的場景,也會永遠記得在法庭上與我對峙時說的那些話。那是你們之間跨不過的障礙,也是現在的你們在這個年紀上沒法面對的困難。對你來說,這些根本算不上事的事,對有的人來說是邁不過去的坎。”

那一天,陳宇森說了很多。

但陳聲聽進去的只有一句話,路知意永遠做不到像他喜歡她一樣,回應他的感情。

於是很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比如他瞞著她為她做盡一切,從一雙鞋到一只手霜,從不求回報非要送她回家,到為了替她出口氣,像個中二少年一樣去找唐詩算賬。

比如他為了武成宇抓狂,為了所有向她示好的人暗地裏生悶氣。

比如他跟陳郡偉說了言不由衷的話,心高氣傲如他,卻反反復復去低聲下氣乞求原諒。

是他追著她跑。

他喜歡上一個人,就把她變成了自己的全世界,因為他應有盡有。可對於路知意來說,她渴求的太多,她要脫離貧窮,她要回報家人,她要飛離大山,她要保全她的自尊心。

愛情不是她的全部。

他能給她百分之百的專注,她卻只能回應他百分之十。若是學業有誤,大概她還會放棄他,會告訴他是時候終止這份感情。

那一夜,陳聲翻來覆去地想著,終於想清楚一件事。

路知意不夠喜歡他。

正如公告欄裏明明列出了第二次的出國名單與時間,她卻由始至終沒有出現在機場,連最後一面都不肯來見。

她的自尊心,是比他重要得多的存在。

要不可一世的陳聲承認這點,比什麽都難。

意外的是,陳聲在飛機起飛前,指尖還停留在他與她的聊天界面,屏幕驀然一黑,忽然出現了她的來電提示。

路知意三個字,端端正正立在那裏。

他怔怔地看了很久,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在耳邊,卻一言未發。

那一頭傳來她低低的聲音,像是一聲嘆息:“陳聲。”

短短兩個字,像是跨越了相識的一整年。

她再不是當初從台下醒來,沒心沒肺哈哈大笑的高原紅,他也再不是那個在食堂裏說她胸肌不發達的輕狂少年。

在一起這件事,並沒有如他所預期那樣帶來無止境的歡喜,反而令人受盡折磨。

這一天,路知意沒有問他有關政審的事情。

如果說認識他這一年來,她從他身上看到了輕狂和刻薄,也理所當然看到了他的光明磊落。揣測他是否是揭露真相的那個人,不過是她天崩地裂後的一時情急,情急之後,她就回過神來。

那個人是誰,也絕不可能是陳聲。

陳聲此人,有仇必報,錙銖必較,但他一定會正面還擊。

他根本不屑於背地裏動手腳,更不會對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作出任何卑鄙之事。

兩人一個坐在飛機上,一個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兩頭都有窗,窗外皆是淅淅瀝瀝的雨。

天陰得不像話,總有一種下一秒就要塌下來的錯覺。

盛夏裏的一場雨,澆滅了前些日子的燥熱與明艷,只留下一地無聲的狼藉。

良久,路知意先開口。

她說:“你要出發了嗎?”

陳聲沒說話。

她又輕聲說了句:“算算時間,是該起飛了。”

這樣一句話,險些令陳聲失控到奔下飛機。

她不是沒看到,她不是沒放在心上,事實上她都知道。

可路知意卻緊跟著說了句:“一路平安,陳聲。希望你在加拿大一切都好,成為你想成為的人,做你想做的事,他日回來,成為了不起的飛行員。”

他就是再蠢,也不會蠢到聽不明白,這是道別。

陳聲死死攥著手機,渾身僵直地坐在飛機上,半晌才說:“就這些?”

她輕聲說:“就這些。”

“那我們之間呢?就這麽算了嗎?”他那一顆心像是懸在七千米的高空,寒冷,無助。

卻聽見路知意說:“暫時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算了吧。

他懂她的意思。

她的自尊心,果真是比他要重要千百倍的東西。他坐在安穩舒適的機艙裏,像是箭在弦上,只要她肯說一句,隨便說句什麽,只要不是這句,他都能立馬解開安全帶,不顧一切奔回學校。

他那樣愛惜自己的錚錚傲骨,卻願意為她粉身碎骨。

可路知意卻不是這樣,她為了自己的自尊,要和他就這樣算了。

陳聲對她恨之入骨。

不是恨她說謊欺騙他,也不是恨她用一句假的就想瞞天過海掩蓋兩人之間的一切,他只恨她用情太淺,不夠喜歡他。

沒有什麽誤會。

她從前不是有心欺瞞,之後也並非有意騙他。她喜歡他是真,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為他歡喜為他憂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