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中秋過後, 京城的天氣逐漸涼爽下來。
許明舒的病靜養了一段時間已經完全好轉,不知是不是心裏的錯覺,每每到了夜裏恐懼入睡時, 一想到鄧硯塵同她宿在一個府裏, 離她不遠的距離,許明舒便會覺得安心很多。
前些日子送往昭華宮的書信得到回復, 她姑母托身邊可靠的女官查閱了宮裏的戶籍卷宗。
鹹福宮的劉貴妃善瑤琴, 她在來京城之前同其母在蘇州生活。
在查閱其父親劉玄江的祖籍時,正如許明舒猜想的那般, 他祖籍在蘇州遂城縣,年幼時曾在那裏讀過幾年書後來舉家搬至蘇州。
光承帝在被冊封為儲君的那一年,寒門出身的新科狀元郎劉玄江在官至三品後, 風風光光地將妻女接入京城, 成了一段被傳頌已久的佳話。
許明舒的祖母出生於書香世家, 對子女為人處世以及學業功課十分重視。
她三叔為人剛正不阿,在都察院素有佳名。
四叔雖年輕,卻才華橫溢是一甲進士出身。
被調任至戶部這幾年恪盡職守,憑許明舒對他的了解, 他極有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平白做了他人的棋子。
當年朝廷彈劾她四叔的奏折突如其來, 根本就是有心之人想趕在靖安侯出事的時間段落井下石, 不給她們絲毫掙紮的機會。
所以, 很可能朝中現如今已經有人知曉此事, 只是再等一個能一擊即中的時機。
靖安侯府在朝中聲望頗高,誰都清楚, 只要有靖安侯在誰也動不了其家人分毫。
許明舒捏著昭華宮女官送來的書信思考許久, 決定將此事趕在她爹爹留在京中的這段時間告知於他,也好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
也趕在蕭珩將一切事情查清楚之前, 保全她四叔。
許明舒換好衣裳去書房尋許侯爺時,聽見裏面一陣談話聲,是她爹爹正在和身邊人交代軍務。
她走去廊下坐著等,離她不遠的石階上像是被人在上面畫了什麽花花綠綠的東西,許明舒側首打量了下,站起身朝那邊走過去。
直到走近了,方才發現地上用顏料畫著貓兒狗兒的腳印,一個一個排列著像是有什麽規律可循。
想是正正曾偷偷跑來過這裏,趁人不注意時在地上留下的傑作。
許明舒腳踩在石階上的腳印上,一步一步按照他畫的走著,想要摸索這小孩究竟搞了些什麽東西。
走了兩遍後,她靈光一閃,好像是個舞步!
還是她常常跳的那一段!
許明舒當即從石階上跳下來,正欲驚嘆這小孩的記憶力時,聽見身後鐺的一聲,似乎什麽東西掉下來落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她忙扭頭,看見石階上靜靜地躺著一根金色的簪子。
簪首的金色祥雲被摔斷了,光禿禿的只剩一彎明月。
心臟猛地一疼,許明舒愣在原地震驚地看著又被她摔壞的簪子。
重活一世,她居然同過去一樣,再次將鄧硯塵送她的簪子摔斷了。
頃刻間,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她被關在東宮裏一個又一個難眠的夜裏,都是靠這枚簪子支撐下來。
無數次,她將頭頂的簪子拔下來置於脖頸間企圖自行了斷。
可她舍不得,
這枚簪子不僅花了鄧硯塵許多心思,更是他們相識多年的見證。
那一年除夕夜,她霸道地朝他討要歲敬。
眉眼帶笑的少年郎站在月光下,朝她攤開手,遞給她一枚流光溢彩的明月簪。
漫天的煙花在她們頭頂綻放,鄧硯塵一雙明亮的眸子倒映著煙花的光芒,笑得格外好看。
後來,她一心撲在蕭珩身上,每一次同鄧硯塵見面都鬧得不歡而散,甚至一氣之下摔斷了他送給她的簪子。
斷了的位置,同今日竟是截然相同。
前世,她萬念俱灰自盡於東宮之前,不忘叫沁竹將簪子送回鄧硯塵手中。
如今兜兜轉轉,這枚簪子還是回到了她身邊。
可她還是將它摔斷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簪子面前,淚水止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轉。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
“怎麽在這兒站著?”
是鄧硯塵。
見許明舒沒有回頭,鄧硯塵歪頭看了她一眼,上前幾步正欲開口,看見地上摔斷的明月簪。
“摔壞了啊,”鄧硯塵語氣清緩,又探頭看了看她,突然笑了:“不是吧許大人,我怎麽覺得你快要哭鼻子了。”
他彎腰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簪子撿起來,放在手心裏打量著斷裂的位置,又探頭看了看她。
“一個簪子而已,待到新歲我再送個更好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