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牛奶鮮果飲(第2/6頁)

他轉移話題道:“你怎麽提著一桶奶?”

朱襄道:“荀子那裏不是正吵著要守幾年孝嗎?我擔心最後規定的守孝吃素時間太長,影響君上、夏同和政兒的身體健康,正琢磨做點奶制品應付應付。”

雖然《禮記》寫的父死重孝三年,但先秦時守孝三年並不常見,否則孔子和宰予就不會爭論守孝三年還是守孝一年了。

後世大儒如孔穎達等,多稱守孝三年是從堯舜時開始。不過後世史學家已經證明他們考據的《堯典》和《舜典》是孔子之後的儒家弟子所作,並非真實歷史。

殷商出土的甲骨文可以證明殷商“喪期無數”,《春秋》和《左傳》中也記載了周王室和諸侯國不通行三年之喪。從這可以看出,先秦時並不流行守孝三年。

從現實出發,殷商周的當權者也不可能在貴族中實行三年之喪。因為《禮記》中三年之喪規定,太子、世子等守孝,不僅是三年披麻戴孝禁酒吃素,還要三年不過問政務,由宰相或者家臣代管。

朱襄讀《禮記》讀到這一點,差點笑出聲。

這不純扯淡嗎?讓宰相或家臣攝政三年,繼承人怕不是大部分時候奪權都要伴隨著鮮血,白白造成社會動蕩。

看看那些繼位前沒及冠的諸侯在親政後所做的大清洗,前車之鑒就在那呢。

不過朱襄也能理解為何儒家會這麽說,因為儒家的治國理念就是君王垂拱而治。

儒家清楚地看到國家的興旺衰敗現在都系於國君一人身上,所以要保持國家的長治久安,就必須讓國君“大公無私”。

人性之私難以避免,那麽不如讓士大夫執政,國君“垂拱而治”。這樣國家不會因為國君之私而出現問題;而執政的士大夫如果出現問題,國君可以隨時換掉他們。

在儒家理想化的這一套治國體系中,國君不需要多賢明,只需要能識人,或者國家制定一套能夠識人的選拔體系,就能達到長治久安。

法家其實也有類似的思想,區別只是儒家想用道德來約束君王,法家想用律令來約束君王。

華國古代所有先賢的理想治國理念,基本都是以約束君王權力的方式,來限制君王的私心對國家的破壞。

只是他們理想都不符合現實,或者說,太超前了。所以能被國君接受的法家或儒家,都進行了適應時代的更改。

在如今的經濟文化發展階段,恰恰需要的就是中央集權和君主專制。秦國正是因為比六國更加集權,才能走到如今霸主的位置。

荀子是一個很務實的人。他放眼整個華夏歷史,估計也是最現實主義的大儒。

不過“三年之喪”是儒家禮制最基本的準則,荀子也是支持“三年之喪”的。只是支持歸支持,現實也重要。

你讓秦王去守孝三年不理國政?六國聯軍怕不是立刻又要重組了。

荀子考慮,是守孝三年但只禁酒肉樂色,政務照常處理;還是幹脆按照被他揍了一頓的朱襄的荒謬提議,以日代月守孝三年,宣揚一下孝心就夠了。

荀子更改禮制也有理可循。守孝三年是為了宣揚重視孝道,秦昭襄王的遺詔希望秦王柱別守孝,一切以秦國為重。真正的孝子就應該聽從長輩的遺願。

在聽從長輩遺願的基礎上,秦王柱再對外表明“雖然我聽取了先王遺願,但孝還是要守的,兩不誤”,這樣既能削弱守孝的程度,還給秦王臉上貼金。

現在荀子就在和儒家其他派別弟子、秦國的禮官天天吵架,要在諸侯前來拜祭秦昭襄王之前,把秦王柱守孝的事吵明白。

無論哪種守孝方式,朱襄都要陪著秦王柱等人吃一段時間的素。

還好這時候守孝吃素不太嚴格,不僅別人宴請或者自己生病的時候能吃肉和蛋類,奶制品也不算做葷腥之內。有些地方甚至只忌五辛,不吃姜蒜韭菜等重口味菜就行。

而且如果守孝的時候關起門偷偷吃肉吃雞蛋,只要不大肆喝酒奏樂宴請,一般人也不會管。

有荀子盯著,秦王柱、子楚和嬴小政又確實在為秦昭襄王的離世而悲痛,吃素這個環節他們不會省。老吃豆制品補充蛋白質也不好,朱襄便打起了奶制品的主意。

他對奶制品了解不多,只見過院裏人做過,知道一些原理。自己上手制作,還需要多多嘗試。

提到守孝,秦王柱忍不住抱怨道:“魯儒真聒噪。荀子帶領的儒家多好啊,他們留在東方不行嗎?入秦就要守秦的規矩!”

朱襄道:“原教旨主義者在哪都討人嫌,他們與荀子不一樣,自己沒本事順應潮流的時代,就不準其他人進步。說什麽周禮,周王都沒了還周禮。孔子每日反省自己做得是否正確,告誡弟子學無止境不進則退。那群人倒好,孔子就是完美無缺不允許更改,那這樣教出來的弟子不是一代不如一代?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