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清炒南瓜尖(第3/6頁)

嬴小政氣沉丹田,尖叫聲差點把朱襄和子楚的耳膜刺穿:“不開心!”

子楚和朱襄一同暢快大笑起來。

……

選稱號還在很遙遠的未來,現在子楚只是王孫,政兒還是王曾孫。

楚國人果然蠢蠢欲動,子楚忙著安撫民眾,籌集後勤;王翦忐忑不安地鞏固城防。

朱襄繼續種田。

打仗歸打仗,也不能荒廢了種田,耽誤了農時。

即便王翦抽調了當地青壯農人臨時入伍,村裏的婦人老人小孩也能種田。

朱襄帶去了耕牛和鐵器,減輕了他們的種田負擔。

“朱襄公,他們會不會燒了我們的田?”這裏的人沒有秦國農人那麽壓抑。朱襄對人和善,他們多見了朱襄幾面,就敢直接找朱襄說話。

朱襄笑道:“不會。他們隔著長江……就是那條大江來打我們,大軍會在江水中被擋下,渡不過來。我們在大後方,戰爭波及不到我們。”

年老的農人問道:“真的不會嗎?他們真的打不過來嗎?”

朱襄指著自己道:“你看我還在這裏和你們一起種田,如果能打過來,我不早跑了?我好歹也是貴族。”

年老的農人神情一僵,然後露出了有些輕松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對啊,朱襄公還在這裏!”

經過這次對話之後,忙碌的農人臉上的忐忑不安少了許多。

戰國的領土主權變換頻繁,今天給這個國君交稅,明天給那個國君交稅,農田動不動就被堅壁清野燒成一片灰燼。

楚人雖然已經吞並吳越許久,但民間總有些運氣好活得長的人,記得當年吳越楚大戰時的絕望。

重稅徭役雖然可怕,但至少還能給人熬下去的微小希望,若遇上戰亂,那是真的一點念想也沒用了。

李牧攻占吳城,吳城不戰而降,當地經濟沒有遭到破壞。

農人在惶恐中迎來了新的國君,現在舊的國君要來攻打他們了,他們是不是又要迎來絕望了?

經歷過的人很恐懼,沒經歷過的人也很茫然無措。

朱襄這句話給他們吃了定心丸。

對啊,朱襄公都在這裏,或許他們的舊國君真的打不過來。

如果秦人沒有必勝的把握,怎麽會教導他們耕地,怎麽會給他們新的種子,怎麽會為他們提供耕牛和鐵器?

貴人們不會做虧本的事,所有的善意最終肯定都要看到回報,沒有什麽無緣無故的善意。

秦人一定是確信能收到下一年的賦稅,才會如此做。他們確信這一點,心安了。

朱襄帶著弟子們行走在田間,一邊指導他們耕種,一邊收集著農人們的言語和思想。

當農閑時,他便召集弟子講學,詢問他們的思考。

“賦稅和徭役壓迫著農人,但如今這些壓迫卻是一件讓農人心安的事,因為他們以賦稅和徭役作為秩序的象征。”朱襄道,“這就是國家和黎民的契約,國家向黎民征收賦稅徭役,黎民從國家中求得秩序安穩。如果這個契約破壞,黎民和國家的信任被打破,就會生出民亂。”

“國君想要有所作為,就需要更多的賦稅和徭役。但賦稅和徭役過多,就會打破黎民的信任。如何在其中取得平衡,就要看國君和臣子的智慧,這也是你們應該思索的內容了。”

朱襄私下問嬴小政:“政兒,你說這維持平衡的最關鍵一點是什麽?”

嬴小政道:“舅父,你直說,我懶得想。”

朱襄:“……”

他發現政兒逐漸進入叛逆期,不像是三四歲那麽可愛了。要是小時候的政兒,肯定會鼓著腮幫子認真地思索好久,然後眼睛亮閃閃地拿著答案來詢問自己。

現在的政兒,大大的眼睛變成了死魚眼,“舅父說,懶得想”。

“若是你舅母在這裏,我肯定讓你舅母揍你!”朱襄捏著嬴小政的腮幫子道。

嬴小政得意道:“舅母不在。”

朱襄深呼吸,松開嬴小政的腮幫子,道:“其中的關鍵,就在於國君要認清‘公’與‘私’。”

“政兒已經看了許多典籍,無論哪家學派中所闡明的聖君,都是一個大公無私,一個純粹的‘國君’形象。國君若做所有事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國家,無論賦稅還是徭役都是為了國家,那麽他就是聖君,哪怕失敗了也是聖君。”

“比如同樣是修水渠,如果你是為了灌溉,那麽就是正確的行為;而若你只是想要下江南遊玩,那麽就是昏君暴君。”

“各個學派的先賢都希望約束國君的私人欲望,比如少蓋宮殿,少出去遊玩,少因為私人感情任命大臣……”

朱襄還未說完,嬴小政就露出了嫌棄到作嘔的表情。

朱襄失笑:“我說的是聖君,但坐上王位的是有欲望的人,哪怕聖人也是人,有自己的好惡。普通人賺到了錢之後就想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國君坐擁天下,怎麽可能完全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