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另有隱情

郁岸覺得他一時半會都不會回復了,把吃完的排骨玉米湯飯盒放到桌上,打開電視,悠哉地倒掛在沙發上,腿架在靠背上繼續讀日記。

M017年1月31日,天氣 暴雪

上周是我十八周歲生日,我應該記錄一下來著,當時玩得太高興所以忘了。

如此重視我的成年禮的除了學校,就只有他了,他帶來了我最愛吃的麥克蘭提面包,只不過這一次的面包上做了很多裝飾,插滿了玻璃質感的半透明藍色花朵,和一些點燃後能散發特殊香氣的長條琥珀(我之所以稱之為琥珀,是因為這種狀似蠟燭的透明柱狀物內包裹著發光的小蟲子,火焰燃燒到蟲子的屍體時就會散發出很美妙又奇特的香味,還會像爆竹一樣發出微小的爆鳴聲)。

我也拿出我準備已久的禮物送給他。

我用棕色軟牛皮和金屬做了一條帶鏈子的狗項圈,給他戴在脖子上,鏈子攥在我手裏,我知道他不懂,正因為他不懂我才要欺負他玩。

“好緊。”他一邊嘀咕,一邊用手指松一松卡扣的位置,脖子上的皮膚被勒得通紅。

當然緊了,我故意的。

我問:“當我的小狗?”

他先是呆了幾秒,似乎反應過來這個項圈和寵物狗脖子上的一樣,終於明白我在戲弄他,他抿著唇考慮了半天,然後回答我:“不要。”

他可真奇怪,正常人只會說不,不會考慮的。

最終妥協的人是我,我把項圈摘下來,從中間豎著裁成兩段窄條,兩端縫上金屬卡扣,再去皮料市場買一張鹿皮,做成一雙鹿皮手套送給他。

會想到做手套也是因為有一天我心血來潮要跟他掰手腕,他不喜歡這個遊戲,但架不住我纏著他玩,只不過我真沒想到,能一只手把我提起來扛到肩上的他,居然掰手腕贏不過我,沒玩一會兒就滿臉通紅向我認輸。

我後來才知道他的手很脆弱——寒假他幫我抄寫語文作業的時候被作文紙劃傷了手指,居然痛得直掉眼淚,我驚呆了,更讓我驚呆的是他哭的時候,從左眼瞼到鼻尖到右眼瞼這一條都是紅的。

對不起,我接下來爬上桌親了他,我懺悔。

我在送給他的手套的夾層裏貼了一張細金屬網,不影響柔軟度,但可以抵禦鋒利器具的戳刺,這樣他去工作也不會受傷了。

M017年3月2日,天氣 小雨(這張日記被搓得皺巴巴的)

唉,真沒什麽可寫的,但他說記日記是好習慣,每個月起碼要寫兩篇。實際上我知道他會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翻我日記,因為我在正對抽屜的位置按了針孔攝像頭。

我不介意他翻,因為這些日記就是給他寫的,他偷偷翻我的日記,我偷偷回放他翻看時笑眯眯的表情,他笑起來很好看,眼睛完全眯成兩條線,當看到我寫一些露骨的事情,他的表情就會更好玩。

他依靠我的日記來檢查我有沒有產生做壞事的傾向,如果有,他就會及時糾正我,比如去角鬥場幻室玩。

但已經來不及了,我可以在他面前表演成乖孩子,但我知道我永遠不是,我不是他最喜歡的類型,他未來一定會愛上更聽話的小孩,而我會把所有幸運的小孩殺掉,剝下皮填充成標本,裏面安裝智能機械幫助行動,我們大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我愛他,他愛它,充滿仇恨地互相依戀著。

走著瞧。

M017年3月2日,天氣 小雨

唉,真沒什麽可寫的,但他說記日記是好習慣,每個月起碼要寫兩篇。

那就回憶一下我與他正式見面的那一天吧,自從他抱著花來過我家,又無聲無息消失後,我很多年都沒再見過他,但在此期間,所有在學校找過我麻煩的人都被狠狠揍過。

我知道那雙美麗透明的眼睛一直注視著我,在白天他是白色的,在夜晚則是紅色。我誤以為他是我的守護靈,他無所不能,讓我有了為所欲為的底氣。

真正見到他應該是在我上初中二年級的一天,我翹了晚自習去獨自探險,在西原街一個無人問津的黑暗小巷遇見了他。

他靠坐在陰冷潮濕的墻角,雙手攏抱著肚子,閉著眼睛發抖,整條左腿血淋淋的,連褲子帶皮肉一起攪碎,就像掉進了工業粉碎機裏。

我走過去,他很機警地擡起眼皮瞥了我一眼,大概確定我對他沒有威脅,才又閉上眼睛,低沉告誡我:“不要來這裏玩,尤其晚上。”

我給他撥打救護車的電話,被他按住手掛斷。但我也沒能力背走他,我要去替他買藥,他也拒絕。

我問他:“你想我做點什麽?”

他拍拍自己另一條沒有受傷的腿。

我坐了上去,摟抱著他的脖頸,蜷在他懷裏睡了一晚上。我一直以為他很冷,想讓我渡體溫給他,後來我才明白,他擔心我冷,所以整晚都在用體溫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