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在發什麽瘟?◎

相輝樓內, 無不屏聲斂息,不敢作聲。這一刻寂若無人。

誰也沒料到衛智春會突然整這麽一出。尤其是慶明帝。

階上禦座,從殷太後和殷皇後的角度, 能清楚的瞥見慶明帝的手緊捏成拳,死死的按抵在他的大腿骨上,手背上青筋鼓漲,如一條條扭動猙獰的青蛇。

呵!他也知道這事做得丟人, 知道下作,知道上不得台面,不能攤開來說!

殷皇後多看一會兒都嫌臟眼,很快便就擺正了目光。

她撣了撣衣袖,淩厲飛揚的眉尾微垂下來,冷淡的不發一言。

這種場合, 作為皇後, 原不該如此。

正常情況下,慶明帝不好開口,就她該站起來, 訓斥喝罵, 呼命來人將衛智春這條齜牙咧嘴, 膽敢以下犯上的瘋狗拖下去。

以此緩和解圍。

但不好意思,她對做賢後沒興趣。

給慶明帝解圍?別說笑了, 要不是還有顧忌, 她早跑上去添磚加瓦了。

皇後不說話,賢妃德妃就更不敢開口了。

沈雲西衛邵這邊也靜坐著,余下的皇子公主們, 感受到了氣氛的壓抑凝滯, 大氣兒都不敢出, 更遑論說話了。

獨只有一位與眾不同。

那就是記養在秦蘭月膝下的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年才十歲,生母早去了,但殷皇後對除了自己親兒子外的其他皇子公主向來一視同仁,在秦蘭月入宮前,十二皇子在宮裏除了被親父忽視以外,日子過得其實並不差。

可正是因為什麽都不缺,就缺父母之愛,在被記到秦蘭月名下後,秦蘭月的看顧,慶明帝的偏護,不但讓十二皇子一躍成為除洵王之下身份最高的皇子,還讓他一下子體會全了父疼母愛的滋味兒,全妥妥的泡進了蜜罐子裏。

這兩三月下,時間雖短,但在十二皇子心中,皇父英明神武,貴妃美麗純善,這老安侯怎麽敢如此詆毀他們二位?!

十二皇子觀顧左右,等了半天,卻見眾人都跟鋸了嘴的葫蘆,一聲不響。

他當下便按捺不住,自己騰地起身叱道:“老安侯你放肆,我父皇仁明垂範,德厚流光,豈容你在此作言造語的造次!”

慶明帝一聽十二皇子誇他的話,就知不好。

果不其然,衛智春像是天大的笑話,兩條抖動的都快跳出聲來。

若非身體條件不允許,甚至要捂住笑疼的肚子前俯後仰了。

“你在說什麽瞎話?你問他自己配不配得上這八個字!一個搶奪臣妻,一個覬覦嫂子的人,他也配?”

衛智春的一頓搶白,血色沖上了十二皇子的臉來。他年紀本就還小,又極少有與人爭執的時候,頓時就卡了殼。

而大臣裏,卻是有人沒控制住發出了嘶嘶的氣聲來。

不是,搶奪臣妻前頭說了,這覬覦嫂子又是怎麽一回事?!

在衛智春開口時,慶明帝就心頭猛跳,霍然拍案起立了。

他這會兒已是顧不得面子了,也顧不得自己這副樣子顯得心虛了。

殷皇後和殷太後這兩個能鎮場子的人偏生都不動嘴不動手,他不得不親自來。

慶明帝揚手便怒喝來人將衛智春這狗貨拿下。

衛智春屬實是自暴自棄了。

他想得很透徹,經此之後,慶明帝肯定不會放過他的,橫豎都是一死,他死之前總得狠狠出一口惡氣,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史書上若是能記他今天一筆,他也算是留名後世了!

臭名也是名,好歹叫人記住他了!

衛智春這樣想著,有火在胸膛裏沸滾。

他慶明帝有什麽撐天柱地的本事?

他又有什麽鴻軒鳳翥的德行?

他都沒有!

他不過就是投胎投得好,趕在這盛世時候,這皇帝的位置,就是栓條狗,治下也能海晏河清二十年。

他怎麽能就這麽由他在史冊上坐得端正!

還是下來吧你!

眼見慶明帝開口叫人,衛智春渾濁的眼裏噴射出古怪的光彩來,他往後一跌,就近拖住了懷有身孕的姜百誼。

而後在姜百誼的驚呼聲和禁衛的拉扯中,揚聲一嚷,便倒豆子似的,將歲夫人原是前六皇子妃的事兒從頭說到了尾。

說他如何將六皇子妃改頭換面。

說他如何將人進獻。

說慶明帝如何強占皇嫂,如何齷齪無行。

說他和慶明帝,說他們如何朋比為奸的。

由他自己的第一視角說出來,夾帶著有枝有葉的纖悉細節和激昂豐富的情感,那種感覺,可比沈雲西話本子裏的第三方寫述要來得震撼的多。

因衛智春拖住的是肚子裏有金疙瘩的姜百誼,姜百誼許是也心癢癢的想知道慶明帝的二三事,略略掙紮了兩下,就柔弱的由著他了。

而禁衛對著姜百誼又並不敢太過大使莽力,這便給了衛智春時機。

他扒拉著姜百誼,自己半個身子拖在地板上,發散衣亂,腰骨架子都快散架了,疼得額上青筋冷汗一起湧,卻仍舊憑著一腔氣一股勁兒,口若懸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