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為我聰明啊◎

韓大夫橫眉變色,他罵話的同時,心驚肉跳地打量起擋在面前的錦瑟年華的女人,心裏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問做得隱秘,藥也是在外間無人處偷下的,她是如何發現的?莫非還真是高手在民間,這先前不吭不聲跟隱形人差不多的年輕夫人,難不成還是個用藥的大手,只聞著藥味兒就能辯出不對來了?

韓大夫只覺得荒謬。明明即將馬到功成,不意半路莫名其妙殺出個程咬金來。

計劃中道崩殂,韓大夫免不得惱怒,對壞他事兒的沈雲西是深惡痛絕,當下是又氣又恨,那口沸目赤的模樣倒還真像是負屈含冤,不堪忍受一般。

“真是隕雹飛霜,活天冤枉。”他面紅耳赤地指著沈雲西,“沈夫人,你好歹也是出自名門,何以做出空口白賴汙人清白的事來?裕和郡主就是這樣教導女兒的?”

沈雲西自動屏蔽韓大夫的話,更不在意韓大夫恨不得殺人的視線,她把藥放得遠遠的,以防對方搶奪,烏黑的眸子看向衛老夫人,無論韓大夫如何叫喊,也不發一言。

她知道的已經說了,其他的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辯駁辯駁,敵我雙方有來有回才叫辯,沈雲西不接茬,韓大夫的辯說就成了唱獨角戲,顯得格外的氣急敗壞。

對上這麽個油鹽不進的呆楞子,韓大夫氣得一個倒仰。

他就沒見過這種人,她好像和其他人不在一個空間維度裏,你說什麽她都當空氣,根本攻擊不到她。什麽人呐這是!

好好的突生枝節,衛老夫人臉沉了沉,對沈雲西所說的將信將疑,但這是要入口的東西,又關乎衛邵的安危,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她把佛珠將手腕上一套,拄杖起身,扭頭叫季五年:“取銀針來。”

韓大夫心口急砰砰的一跳,也顧不得沈雲西這個“罪魁禍首”了,忙大呼制止:“這是什麽道理?是藥三分毒,哪有使銀針來驗藥的!”

衛老夫人也認同,確實沒有用銀針驗藥的先例,她手中拐杖用力地一砸地面:“韓大夫的話有理,那就叫人牽只狗來。”

韓大夫卻又說:“人須得的藥量,畜生怎麽比得!”

衛老夫人瞥過他,眉頭一皺,秀若姑姑提議:“老夫人,何須這麽麻煩。藥就在這裏,人也在這裏,韓大夫既然堅持自說冤枉,便叫他當著咱們的面喝上一口就是了。有沒有問題,自見分曉。”

韓大夫後背上冷汗涔涔,面上強自哈了一聲:“我事先就說了,老夫人也允了的,這藥下得重,且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我喝了定然也是要出問題的,這又能證明什麽?”

“再說了,抓藥熬湯經的都是你們自家下人的手,我不過是在外頭接了個碗,就算這藥裏真有毒,也該打你們自家人裏頭查才是。沈夫人也碰過碗,誰知道是不是她欲毒殺親夫,賊喊捉賊,何故抓著我一個外人不放!”

“韓大夫對答如流,口若懸河,話都讓你說盡了。”幾次三番的,衛老夫人不是無知小兒,亦覺得這裏頭有文章了,她眼中徹底冷了下來,目光利如刀鋒,“但如此有備而來,倒顯出可疑了。”

“老夫人這話是何意?這是認定在下心懷不軌了?”韓大夫知道不好,他強壓下駭懼,梗起脖子,臉紫漲紫漲的,“你們、你們豈有此理,我這幾年為衛公子看脈何曾出過半分差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由得你們仗勢欺人,汙臟羞辱?!”

“尤其是你這挑事的婦人!也罷,算我倒黴,你們另請高明吧!”他指向沈雲西,又一甩袖,作勢便要離去。

只要出了這國公府,他就能想法子混過去,他本來就說得句句在理!

又被韓大夫提起的沈雲西聳起眉毛,面無表情地沖他輕輕啊一聲。看得韓大夫又是一番氣結。

同一時間,拔步床上傳來了男人略顯虛弱低沉的語聲,“韓大夫,事情還未說清楚,你怕是走不得。”

“怎麽就走不得,你們國公府還想濫用私刑不成……”韓大夫也沒聽清說話的人是誰,下意識就怒叱過來,然而那扣帽子的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三郎?”衛老夫人面上一喜。

“公子。”季五年趕忙上前攙扶。

卻是衛邵不知何時醒來了。

沈雲西也循聲轉頭,她從合玉居過來,雖在房裏呆了半日,但其實一直立在邊緣處,沒有走近,到了這會兒才見到衛邵。

他被季五年扶坐了起來,身上一件白色中衣,長發是散開的,披在身後,愈顯得臉白如紙,連一點血色也無,側面一仿眼的看去,真如玉石做成的人一般了。

衛邵也察覺到了沈雲西的視線,先是擡眼看了她一下,兩人目光相觸須臾,才輕飄飄地轉而掃向韓大夫,他唇色是淡淡的,吐出來的語聲就和今夜外頭的風一樣,有些冷卻不疾不徐,他說:“季五,給他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