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第2/3頁)

豌豆也被敲酒壇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但看到老父親躲了,它也不敢直接走過去,只能站在河岸上像只好奇小貓一樣伸長了脖子往聲音發出的地方瞧,趁沒人注意時稍稍靠近一些。

此時小曾已經把沒拆封的采血器收回到衣袋裏,抓著垂頭喪氣的諾亞就是一頓絮絮叨叨。

“也不是不讓你吃,可你不能少吃點嗎?代謝酒精對鳥來說壓力還是蠻大的,喝多了容易短命,短命懂不懂?就是忽然死掉。死掉!”

他繃著臉做了一個卡脖子的姿勢。

豌豆就在這陣噼裏啪啦的訓斥聲中走到了安瀾身邊,頭上的羽冠跟著不斷歪向一側的腦袋劇烈抖動,偶爾還會完全抖開變成一把直立的小扇子。

片刻之後,小孔雀謹慎地啄了啄酒壇,鳥喙敲在土陶上激發出一記清脆的缸聲,反把它嚇得往後一縮,好久才又支棱起來湊上去繼續啄,

它大概是很喜歡這個對安瀾來說稍稍有些刺耳的聲音,啄著啄著就啄上癮了,還試圖靠得更近把腦袋探到酒壇口上去看裏面的景象。

這下可把小曾嚇了一跳。

研究員倒不怕小孔雀把壇子叨碎,只怕它會受驚卡在裏面,趕忙把小酒壇抱起來捧著,做這番動作時嘴皮子也沒停,叭叭叭地還在發射彈藥。

諾亞的表情對人類來說可能難以辨認,但安瀾太了解他了,輕易就從那眼神裏解讀出了“你好煩啊”四個大字。可雄孔雀一邊說著好煩好煩,一邊仍舊乖乖地站在原地。

雖然“聽不懂”但硬著頭皮當音樂聽的野生動物,雖然覺得小動物基本聽不懂但也要依心意絮絮叨叨個不停的研究員。

這幅畫面對安瀾來說實在眼熟,記憶當中仿佛也有人曾經這樣碎碎念她,那是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

她雖然離開了生活便利的鋼鐵森林,但在動物世界的旅程中,碰到的人大多都是好人,遇到的家庭也大多是充滿愛意的家庭。

這樣一想,安瀾看小曾就順眼多了。

等到陽光慢慢變得刺眼時,諾亞已經被念得連羽毛都蔫了,腦袋轉來轉去,腳爪也在地上踱來踱去,就想找個空隙奪路而逃。

他偏頭一看,看到安瀾站在一旁認真聽講的樣子,忍不住立刻投來詭異的目光,那架勢,好像在害怕她是被念得神志模糊了。

這一頓念完,兩只大孔雀安分了好幾個星期。

就在小曾擔心是不是嚇得厲害了或者話說重了的時候,長期生活在山林深處的綠孔雀家族終於踩著豐收的步點走到了食源地附近,給許久無事可折騰的孔雀一家四口帶來了新的活力。

那天早上太陽才剛剛升起來,阿木和英虎出門巡邏,阿果在曬場上整理墻面上新掛上去的紅辣椒,詩薇在跟大黑狗玩跳房子,四只綠孔雀排排蹲在木杆上,三只在打盹,一只在梳理羽毛。

安瀾本來眯著眼睛聽著邊上悉悉索索的聲音,忽然那聲音停頓了,諾亞輕輕撞了她一下,旋即鳴叫一聲,好像要傳達什麽信息。

她睜開眼睛——

在大片活動幅度極小的物體當中,有幾只體型不小、顏色極為醒目的動物正在快速移動,金屬色的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拖著的長尾隨著羽翼的扇動緩慢抖開,在風中變成一面似乎很柔軟的深色披風。

綠孔雀從林海一路滑翔到田野。

在打頭陣的孔雀身後跟著幾只不能飛或不願飛的成年個體,和它們一同離開山林的還有個頭又長了一圈的小孔雀們,三三兩兩地聚攏在一起,走一段,停一段,追一段。

安瀾和諾亞對視一眼,當下張開了翅膀。

她飛到食源地附近時正好看到母親和其他幾個家庭成員在打量其中一面立牌。這些立牌做得很大,不仔細看會以為那裏真的站著綠孔雀,就像照鏡子一樣,母親在那裏半是好奇半是不安。

老父親就不一樣了。

它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中一面展示著雄孔雀的立牌給吸引了,雖然沒有嗅到成年雄性同類的氣味,也沒有感受到太大威脅,但有個尾屏就這麽擺在眼前,它的尾巴也有自己的想法,蠢蠢欲動地搖晃了起來。

看到安瀾過來,年長的孔雀和亞成年們都發出了鳴叫聲,其中一些聽起來很親近,另一些雖然親近不足,但也足夠友善,完全可以被歸納為正向的社交訊號。看得出來這一回家族成員們比上一回要放松得多,畢竟此時此刻邊上並沒有什麽會觸發它們緊張情緒和進攻反應的源頭。

但在所有柔和的鳴叫聲之外,安瀾還聽到了一個不滿的鳴叫聲。

下一秒鐘,從鳥群當中忽然站出來一只看著很眼熟的雌孔雀。這只雌孔雀不僅微微低著頭,銅錢羽蓬開,翅膀張大,就連爪子也在地上輕輕重重地踩著,好像在估量需要花多少力氣才能騰飛到足夠高度給予對手沉重打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