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老話說得好:喝酒誤事。

還沒燒完的大火架子不斷發出畢剝聲,在那不斷跳躍的火光當中,慢慢清醒過來的安瀾和諾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雙雙陷入了自閉狀態。

此刻比他們更自閉的大概只有小曾。

研究員早早就借著“跳累了”的名義離開了現場,吹著山風慢悠悠地往土掌房走,結果還沒開始享受,剛走進家門就發現地上滾著兩三個黃泡果,再定睛一看,小酒壇分明都被清空了一半。

“不法分子”氣焰非常囂張。

小曾先是在地上看到了一長串亂七八糟的爪印,緊接著在小酒壇的紅封上發現了十幾個破洞,最後還在樓梯底下發現了兩三根被浸濕的羽毛。

聯想到剛才空地上他看過的熱鬧,再聯想到兩只綠孔雀格外興奮還有點搖晃的動作,他再看相機裏的視頻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甚至還想說一句“小醜竟是我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搬了把小板凳去訓話了。

當時綠孔雀一家正在河邊喝水。

蕨菜臥在清涼的石灘上,眼睛錯也不錯地盯著不遠處的草叢,那裏有兩只蜣螂正在吭哧吭哧滾糞球,好像還對方向產生了一點分歧,滾著滾著路線就扭曲起來;

豌豆沒有自家姐妹那種閑情逸致,它從昨天後半夜和父母會合開始就在生悶氣,一個晚上過後仍舊不肯正眼瞧人,就拿屁股沖著兩只大孔雀,試圖傳達自己堅定不移搞冷戰的決心。

被惦記的父母在幹嘛呢?

被熏了一晚上的大孔雀們正在沙坑裏洗澡。

諾亞挑了個松松的土坡,整個臥倒在地,翅膀盡可能張到最大,尾巴盡可能伏到最低,露出羽毛之間的縫隙,旋即用力拍打,激起大片大片的黃色塵埃。

兩只成年孔雀靠得很近。

正常情況下飛過來的應該只有沙土才對,然而這個土坡雜物好像有點多,安瀾洗著洗著鳥喙上就多了幾縷草根,抖掉草根後眼前又吊下來一只暈頭轉向的蜘蛛,背上還被小石子砸了兩三下。

一場大戰就此拉開序幕。

大孔雀們也不說換個地方洗沙浴,只是彼此默契地加大了撲騰的力度,甚至開始以一些不太像洗澡的姿勢朝邊上彈沙土。等小曾一手提著板凳一手抱著酒壇走到河邊時,他們兩個都已經弄得灰頭土臉了。

研究員也沒打斷這場爭鬥,轉兩圈找了個還算平坦的地方把板凳放好,拍拍凳子坐下來,就擺出一副非常淡定準備看熱鬧的樣子。

他坐得住,兩只大孔雀反倒坐不住了。

一看到這張熟悉的臉,他們就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偷偷摸摸幹的壞事,還想起了當著全村人的面在火邊上躥下跳這個可以被寫入社死輝煌史的瞬間,再想扇翅膀都覺得沒力氣。

小曾像上香一樣把酒壇正正放在了地上,安瀾和諾亞的眼神也就跟著飄飄忽忽地轉到了地上,在聽到“眼熟嗎”的問話時又默默地回到了他身上。

“眼熟吧。”研究員指指小酒壇,“你倆誰幹的?你幹的?你幹的?還是一起幹的?”

說實話——

在這個瞬間,兩只綠孔雀都想到了裝死。

然而他們兩個能理解部分肢體語言這個認知在村寨裏流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作為研究人員,小曾接觸到的影像資料更多,而且還和他們鬥智鬥勇了一個星期,裝無辜的成功率……似乎不是很高。

於是安瀾順心而動,緩緩後退兩三步,非常果斷地就把還在神遊天外的諾亞給賣了,比超市賣油賣得還快,比老家論斤稱賣廢報紙賣得還快。

諾亞……諾亞如遭雷擊。

可能是她賣得太流暢,也可能是雄孔雀的反應太好笑,研究員準備好的戲怎麽接都接不下去了,只能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但在笑場之後,他先是敲了敲地上的酒壇子,然後從兜裏掏出了兩包一次性靜脈采血器,很有威懾力地在空中晃了一下。

“村裏的雞最近看到我都躲得很快,搞得助手培訓都沒法好好做了。下次你們再亂吃東西,我就當你們主動奉獻了啊,正好讓英虎比較一下從翅膀下面紮和從腿上紮時固定方法的區別。”

沒人喜歡被針紮。鳥也一樣。

其實安瀾已經有好幾個世界沒被紮過針了,但在聽到這話時還是條件反射地虎軀一震,好在她還記得自己不能精通人類語言,沒有低頭看跗跖,要不然估計得當場被寫入“人類未解之謎”。

不過研究員的重點也不是為了嚇唬她,而是為了嚇唬小時候因為生病被抽過血的諾亞——雄孔雀用銅錢羽炸了個松果給兩腳獸看,一邊炸毛一邊後退,眼看著就快退到石灘裏去了。

臥在石灘裏的蕨菜只好起來給讓位置。

小孔雀剛才一直在給蜣螂夫妻制造滾球難度,這會兒對酒壇燃起了好奇心,又有點怵還不算太熟的兩腳獸,於是就在那裏猶猶豫豫、左右為難,走一步退兩步,退兩步走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