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 二五仔

左順門外,哭諫還在繼續。

但令在場官員未料到的是,皇宮內連個前來勸他們回去的人都沒有,就算有錦衣衛在一旁守著,也好像看熱鬧一樣,沒有誰上來勸阻,暫且也沒人過來拿人。

戶科右給事中張原順著跪諫哭喊的人群,到了楊慎身旁,發現楊慎只是跪在那兒,連哭都沒哭一下。

張原急切地道:“用修,看來哭門效果不佳,今日前來進諫的官員,好似少了些。”

楊慎當然知道來的人不符合心中預期,皺眉道:“難道此時再回各衙召集人手嗎?”

張原急道:“眼下這情形,只怕難有結果,不如再激進一些,讓眾人前去撼門,發出一些聲響……”

先前已有拿腦袋撞門的,但畢竟不是真要找死,撞得並不重,後來就被錦衣衛給擋住不允許靠近宮門。

此等時候,楊慎好像也不願意把事態進一步激化。

“再看看!”

楊慎沒有跟張原沆瀣一氣,反而好像站在了對立的立場上。

張原見勸說不動,心裏也很清楚翰林院的人不可能聽他的,只能再去找旁人。

……

……

人群中有一人最是尷尬。

乃兵科右給事中夏言。

夏言自詡為清正之臣,不得不來這種地方一起哭門,但問題是他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護禮派,他更像是拿清正之名來攫取政治利益的,而此時來哭門,完全是被同僚所脅迫。

翰林院中不一定所有人都來,但六科的禦史言官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在這裏跪著。

這是表示禦史言官共同進退,同時也體現他們的氣節。

可在夏言看來……這跟我有何關系?

“來人了!”

就在夏言心想如何能早些結束眼前的鬧劇,各自回衙門辦事時,有人喊了一句,夏言回頭便看到提督東廠的黃錦,帶著大批錦衣衛出現在左順門另一頭。

眼見皇帝派來的人現身,在場哭聲更大,好像是故意要哭給皇帝的人聽。

黃錦大聲道:“諸位臣僚,請回衙辦事,如若不然後果自負!”

明顯不是來勸退的,因為黃錦的話,更像是挑釁,不然為什麽要說“後果自負”?

果然,當聽到黃錦這威脅的話語,現場很多人恨不能上去跟這個奸宦拼命,一個走的沒有不說,連起身的都沒有,一個二個都在那兒嚎啕大哭。

但就是幹打雷不下雨的那種,因為沒有誰能真正流出眼淚。

黃錦一擺手:“拿人!”

“嗯!?”

一些前排跪著的人聽了,頓時覺得哪裏不對勁。

勸是勸了,但只是勸了一句,還近乎威脅,沒得到現場官員回復呢,黃錦就要以廠衛抓人?

這是說,皇帝已經沒有跟臣子談判的耐性了嗎?

我們在這裏跪諫,目的不就是獲得一個各退一步的機會?或者說,我們在等皇帝你退步呢。

但看眼前這架勢,皇帝鐵了心要一條道走到黑,似乎不可能再退讓了。

錦衣衛的人目標明確,他們要抓人,並不會與誰商議。

跪在最前面的翰林學士豐熙被直接拎起來,卻對豐熙身旁跪著的賈詠視而不見,隨後又有兩人過來,將侍講學士楊慎給薅起,楊慎使勁掙紮,大聲道:“放開!”

沒有了歷史上那句著名的“國家養士一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楊慎好像只對自己被當成“首惡”而憤懣不已。

再有人去禦史那邊,拎了三個人出來,分別是發起人張翀、張原,還有一個卻是莫名其妙就被人給架住的夏言。

至於六部那邊,也只架起一個戶部員外郎婁志德,至於員外郎以上的郎中,以及吏部左侍郎何孟春,則沒人去碰,大概意思是……我們只抓代表人物,其余的人,你們繼續在這裏哭吧!

“帶走!”

黃錦不跟在場的人廢話。

就算看到有人想起來阻攔,也是讓錦衣衛過去把人擋住,拿誰不拿誰,他聽命行事,心中早已有數。

隨後這六個分別代表翰林院、六科和六部五寺的官員,就這麽被當場拿下帶走,連帶他們去幹嘛,現場也沒人知道。

“咣!”

左順門最後又重重關上。

黃錦和他帶來的錦衣衛,消失在關上的門縫中,當門關上那一刻,現場的哭喊聲早已消失。

很多人都面面相覷,好像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是這六個人?

豐熙、張翀、楊慎、張原可以理解,但抓夏言和婁志德是什麽意思?他二人犯了什麽事?又不是發起人,又沒做什麽過激舉動……反而是先前撞過門的那幾個,現在都好端端在那兒跪著,不過現在再讓他們撞門,他們已經沒那膽量了。

余承勛擡頭看了一眼,發現翰林院這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不由喝斥一聲:“幹什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