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一棒子打死

自從張太後在文華殿賜宴閣臣後。

朱四便“老實”下來,之後幾乎什麽事都不去跟內閣爭,朝事方面朱四也多聽從內閣、六部大臣的意見,朝堂上發言的時候少了,基本不會在朝事上跟大臣爭論。

心態看起來平和,讓大臣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但一些人還是能感覺到莫名的“壓力”。

這天楊廷和跟蔣冕二人早早從內閣離開,臨出宮時,看到有幾名錦衣衛路過。

蔣冕道:“介夫可有時間?今日府上有宴,不如……”

“嗯。”

楊廷和本來也覺得回家尚早,便與蔣冕一起到了蔣府。

蔣冕的府宅,在前首輔李東陽府宅旁,這裏是大明門西側的官宦人家聚集地,很多大臣的住所都在此,其實平時朱四出宮所到宅子,以及朱浩平時批閱奏疏的“官所”,也在附近。

但京城到底不是彈丸之地,就算同出一坊,彼此間也隔著幾條街,平時根本就見不到。

蔣冕府上正有宴席,卻是蔣冕的侄子,即蔣冕兄弟蔣昪的兒子蔣冬聚進舉人,赴京來拜訪蔣冕,蔣冕便在家中設席,宴請親朋故舊。

楊廷和作為首輔前來,只是在宴席前露了一下臉,就算是對後輩極大的禮遇。

到了內堂。

蔣冕跟楊廷和坐下來商談朝中事,很多在內閣不能說的,私下裏便沒那麽多避諱。

蔣冕上來表達自己想要早日離開朝堂的想法。

“……這些年為朝事勞碌,實在疲累至極,許多時候已力不從心,近兩年更是疾病纏身,不時就要臥榻旬月……不是不想為國效命,只是力有不逮。”

蔣冕其實也厭倦了朝堂紛爭。

新皇登基,大明看起來已安定下來,蔣冕覺得自己沒必要留在朝廷受閑氣,連梁儲都退了,自己為什麽要留下?

楊廷和道:“你力不及,難道他人便好了嗎?再留朝中幾年,等實現安穩過渡,那時不會再有人勉強。”

不跟你講什麽太道理,楊廷和的話近乎一種命令,要退你也先熬過這兩年再說。

“介夫,其實咱們這位陛下,登基之初,有務實之風,或想在幾年內有大作為,即便有操之過急之嫌,但並未違背我儒者仁恕之風,其實由你來規勸和引導陛下,我便覺得足夠,實在沒必要……”

蔣冕對朱四的評價挺高。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個過繼來的小皇帝,比先前那個根正苗紅的武宗,簡直強太多了,兩人根本就不在一個档次。

就算比之孝宗皇帝,當今聖上也不遑多讓。孝宗雖然仁,但其實也無能,一輩子講究的都是無為而治。

朱四登基後追求有所作為,才處處跟楊廷和發生嫌隙。

楊廷和伸手打斷了蔣冕的話,語氣略顯強硬:“為帝王者,當以恪守祖業為念,再多的作為也不及安守本分來得重要……若是連中庸都做不到,又談何仁恕?這一年來,朝堂被他折騰的地方少了麽?”

楊廷和完全聽不進別人的勸解。

這也是當初梁儲離朝的主要原因,自從小皇帝登基後,楊廷和以擁立之功,成為大明事實上的宰相,不再只是個花瓶一樣的內閣首輔,朝中大小事務真的能做到一手抓,朝中文官結黨,算不上營私,但已形成一股可以跟皇帝分庭抗禮的龐大力量。

自古以來權臣亂國的情況屢見不鮮,不能說你楊廷和有擁立之功,就可以躺在功勞簿上,頤指氣使,連皇帝都可以不放在眼裏。

梁儲作為曾在楊廷和守制時暫代首輔的內閣大佬,很多時候幾乎可以跟楊廷和平起平坐,在明知無法規勸楊廷和的情況下,梁儲只能選擇黯然離開,當時楊廷和根本就沒有出言挽留,可見兩人之間隔閡有多深。

蔣冕道:“新近我聽聞陛下多過問詔獄之事,大有要赦免前朝受責牽累官員的意思,不知介夫你怎麽想?”

又是個“小道消息”。

這些話,蔣冕在人前是不能說的,他甚至不能告訴楊廷和,此消息他是從哪兒聽來的。

楊廷和搖頭:“只怕今上是想以前朝舊臣回朝,以軍機之事,行擅權擾民之舉……自古君王不受制約,只會加速敗壞朝綱。你不可因他的寬仁,而掉以輕心。”

以楊廷和的意思,朱四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在針對文官集團,想要大權獨攬,徹底把文臣打壓下去。

蔣冕聽出來了。

現在的楊廷和已對朱四失去耐心,但凡朱四的作為,楊廷和都會拿出敵對的心思來詳加揣摩。

比如說朱四想赦免一批正德時期或是去年那些牽連佞臣案的大臣,諸如王瓊等人,就會被楊廷和覺得朱四是想以王瓊來限制文官。

楊廷和理直氣壯把王瓊歸在逆黨的範疇,壓根兒就沒想過王瓊曾經也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