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問計

朱浩回到王府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本要隨便吃點東西對付一下,他就要伏案寫戲文,為接下來入冬前一段冬閑時間準備賺錢營生。

對於這時代的人來說,秋忙過後,緊接著就是漫長而無趣的冬天,這個時候人們雖然可以走出家門,奈何天寒地凍,作物停止生長,北方冰雪覆蓋更是不良於行,大部分人都只能閑著,連漢江邊的力夫數量都直線下降……

冬閑時節卻是娛樂業的春天,人們無所事事,聽書看戲也就成為主要的消遣。

當天京泓沒有留在王府。

朱浩現在是走讀生,京泓其實也一樣,作為官家公子,來回都有馬車接送,基本上十天一個放假周期,如今能在王府住個一兩天都算好的。

“咳咳……”

院子裏傳來咳嗽聲。

朱浩聽出是唐寅的聲音,連忙出屋迎接,本以為唐寅是來關心他出城給祖父祝壽時的情況,等見了面才發現唐寅面色有點不太好看。

進到寢室,戴著眼鏡的唐寅四下瞅了瞅,在朱浩看來有點後世知識分子的模樣,隨即唐寅一屁股坐到了京泓的睡榻上。

“剛有消息傳來,說是袁長史車駕已過京山縣,明日趕上一天路,天黑前就能抵達安陸州城。”

唐寅看起來只是講述袁宗臯的情況,變相卻是在跟朱浩說“正事”。

朱浩笑道:“袁長史回來,那是好事啊。王府這邊應該有準備吧?”

唐寅沒好氣地道:“你先前說那通話,不會是跟我閑扯吧?現在袁長史人就要回來了,王府馬上就要遴選新教習,很多事……臨渴掘井來得及?”

這是唐寅氣惱的地方。

說是要聯手對付袁宗臯。

但現在袁宗臯人都已到安陸州地界,轉眼就要回歸興王府,自己卻什麽準備都沒有,這就有點扯淡了。

朱浩看得出來,唐寅危機意識是有了,可能這兩天也深思熟慮過,感覺袁宗臯歸來對其在王府中的地位有較大影響,思前想後如今天下間已沒有自己容身之所,興王府可說是他唐寅最後避難的港灣。

就算跟一個舉薦自己進王府的老儒官相鬥,有損他唐大才子的顏面和名聲,但為了確保生存無虞,他還是鐵了心迎難而上。

主意是打定了,卻發現如何跟袁宗臯競爭這件事上,完全沒頭緒。

本來他就是被朱浩趕鴨子上架。

“陸先生,你不會這幾天沒考慮過如何競爭,只是為了下定決心便茶飯不思吧?”朱浩笑著打趣。

唐寅老臉一紅,有點難為情。

被一個少年郎教訓也就罷了,可問題是……朱浩算是少年郎嗎?分明還是個孩子啊!

我唐某人居然有朝一日會混到要聽一個孩子計謀,若他不給我出謀劃策,我就無法求存的地步?

這世道怎麽了?

朱浩見唐寅差點又要爆發,不再說一些“風涼話”,笑著道:“要跟袁長史競爭的話,重點是要找對方略,知彼知己……”

“哼哼,廢話少說,直接講重點吧……這事可是你提出來的,你不要拿一些套話來搪塞我。”

唐寅現在已聽不進去那些“從長計議”、“知彼知己”之類的廢話,事到臨頭需要的是務實。

朱浩重新拿起毛筆,在本來要寫戲文的白紙上寫下一個字:“事!”

唐寅站起身看了一眼,不解地問道:“何意?”

朱浩道:“敢問陸先生,如今興王府,相對重要的事共有幾件?”

這是個既不簡單卻也不復雜的問題。

唐寅在王府已有些時日,最近更是承擔起興王左右手的職責,若是連王府中有什麽重要事都不知的話,那他這個幕僚白當了。

“事呢……主要有三。”

唐寅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辭,“最重要者,莫過於世子教導,以往不覺得,最近興王屢屢問及,看來殿下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世子課業上。”

朱浩點點頭,在白紙上寫下:“世子課業。”

唐寅受到啟發,繼續道:“再下來比較重要的,便是為朝廷納糧,助陛下西北一戰,二千兩銀子已變換成必要的軍需物資,正調運北上。”

朱浩再寫:“錢糧。”

“再就是……馬上要秋收了,租子要早些收上來,但王府無須向朝廷繳納稅賦,糧食會直接存入府庫。”

唐寅說完自己的總結,朱浩卻沒有動筆。

唐寅看過去,眼神中滿是疑惑,好似在問,你怎麽不寫?

朱浩用毛筆的另一頭指了指“錢糧”二字,意思說秋糧入庫也包涵在兩個字中。

唐寅突然苦笑:“朱浩,你到底搞什麽?你不會認為,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興王對我隱瞞,沒有如實相告?”

朱浩攤攤手:“陸先生,說三件事的是你,我只記了兩件,你就認為我漏記了?王府大事要分幾件來說,有那麽重要?心裏清楚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