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從根本上不存在當皇帝的欲望(第2/4頁)

如此一來,朱樹人的次子、也就是方子翎給他生的那個姓回沈的庶子,將來也可以繼承一個國公的爵位,不至於一輩子只能當侯爵了。

朱樹人的前三個兒子,一帝一王一公,不至於有人太虧。

四大國公之後,十六個侯爵裏,李輔明、朱文禎等人都位列靠前,後面還有鄭成功李定國等,具體無需一一贅述。

對於這些侯爵,朱樹人也給他們找了事做,未來還可以對其他周邊有摩擦的敵國下手,尤其鄭成功李定國都還年輕,這輩子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

說不定等他們四五十歲的時候,最終也能積功升到國公,這都是後話了。

……

搞定了升賞之後,過了幾日,朱常淓才在內宮又設私宴,這次是單獨跟女婿女兒接風,享受天倫之樂,順便暢所欲言,聽聽女婿的想法,看看大明未來還有沒有什麽武功方面需要查漏補缺的。

“沒想到我大明竟有徹底平定內外賊亂,開拓北疆至滿蒙盡滅的一天,此功已過於太祖、成祖,竟能在大明沉疴已極之時,二十年內逆轉乾坤,真亙古未有之功。

朕何德何能,想來真是慚愧。卿以天下為任,不計一己功名,雖古之聖賢不能及矣。”

文華殿內,朱常淓跟女婿喝了幾杯,自己都忍不住感慨。說心裏話,他自己都覺得,女婿哪怕篡位了,那都算是“有德者居之”了。

古代那些改朝換代的太祖,十有七八還不如朱樹人功勞大呢。

朱樹人卻不以為意,示意朱常淓不用介懷。

似乎是為了徹底打消對方內心的憂慮、讓對方意識到他之所以不可能對大明做出竊位之舉的根本原因,朱樹人還難得屏退左右,準備打開天窗說幾句亮話。

以他如今的權柄,大功告成,他也有、才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父皇以為,自古僭號稱帝開國者,都是才智之士麽?以臣觀之,十之七八,不過是糊塗盲從,連自己要什麽都不知道。

趙匡胤釋兵權時曾言:為天子一年,快活尚不如為節度使,只因天子之位,無知者誰不欲嘗試?

臣相信趙匡胤這番話是有相當真心的,他黃袍加身時,就是讀書少知史少,腦子糊塗沒想明白,人雲亦雲,自掘墳墓。

以殘唐五代之時,為節度使而富貴數十年、富貴數代之人,那也是有的。錦衣玉食權柄威儀不下於天子者,何止十余家。

至於享樂權柄的大小,其實並不重要,以一府之余糧賦稅養活一族,也已足夠窮奢極欲,何須四百州奉養一族?

他們與天子所差者,無非是為節度使還有被別人攻滅的風險,頭上終究懸著利刃,你不滅人,有可能被人所滅。

如果其中能把這一點解決得好,不用擔心被人攻滅,如當時之吳越王錢氏,三代五王,富貴綿延,不比五代天子命好得多?

劉知遠郭威若能一輩子為節度使,不招惹,低調,不爭權,不走上皇帝那一步,說不定也能跟錢氏三代五王那樣,在亂世中安穩割據八十年,可是走上了那一步,最後僅僅家族富貴了三五年、十年八年,就覆滅了。

做了節度使,還能安穩退下來,子孫不至於被滅門。而做了皇帝再想退下來,如果是被人武力所滅,可就子孫再無孑遺。

改朝換代後的新皇,除非是假意禪讓,還能讓前朝亡國之君活一兩代,若是武力滅國,必然是絕無生理。

相比之下,吳越王錢氏子孫,後世幸存可比趙家子孫境遇好得多了,只因沒踏出那一步,趙宋存續時,他們也是一直留下爵位封號。趙宋滅亡時,錢氏也不用跟趙氏那般與國同休。

所以,到了那一步,除非是天子本人權欲過重,想要殺伐果決,宰割天下,否則皇帝比藩鎮優越的地方,就只在於皇帝不用擔心頭上有權力更高者隨時向處置你,而藩鎮頭上還懸著一些不確定罷了。

如果有人能把這種不確定消弭,讓自己既不用當皇帝,也不用擔心自己和子孫被清算,那麽當不當皇帝還有什麽區別呢?甚至不當皇帝,反而還可以在數百年後,子孫退出得不那麽血腥。

只是天下九成的開國之君,都是武略有余而文治不足,想不明白這個道理,最後從皇權的主人,變成了皇權的奴隸——皇權只是實現個人抱負、或是確保家族安全的手段,並不是目的本身。

如果都忘了去思考皇權能用來幹什麽,這些用途是不是自己需要的,就盲目追求皇權本身,那便是舍本逐末、把手段當成了目的,把工具當成了目的。”

朱樹人是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他看問題時的站位,比那些被套在枷鎖裏的古人高了不知多少。

至少古代皇帝,肯定沒看過馬克思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注意精神》,也不可能聽過馬克思韋伯那句“人需要追求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但工具理性應該只是實現價值理性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