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閻應元:撞墻也是一種刹車的辦法

“傅喇塔親自帶隊了一個甲喇的雙重鐵甲死士先登,都被明軍搏命殺回來了?這些南蠻子平時不是最懦弱了!誰能告訴本王,為什麽江陰城裏的南蠻子會如此悍不畏死!”

聽尚善傳回傅喇塔的死訊後,多鐸整個人都呆住了,也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

又一個清軍高級將領陣亡了,雖然不是貝子,但也是一位貝子的庶出親弟弟,算是宗室猛將了。還搭上了這麽多勇士猛打猛沖,最後換來這個結果。

太傷士氣了!

實話實說,其實就算傅喇塔那次搏命先登真殺上去站穩腳跟了,清軍其實也是毫無機會。因為城內的明軍和江陰義民的總人數,幾乎是清軍全軍人數的三倍!

當這二十萬男丁眾志成城,哪怕進入打巷戰的局面,都依然敢死戰不退時,清軍就算突破城墻又何妨!

何況現在還沒突破,城墻上那番看似險境的局面,距離清軍真正破城的希望,還離得很遠很遠。

但是,這次的經歷,也是給了清軍極大的震撼,凡是僥幸活著回來、墜墻未死逃亡的,都有了點心理創傷,因為他們原來真沒見過南方漢人會這麽搏命的。

哪怕身體已經被利刃貫穿,雙臂依然要靠著神經反射的最後一下搏動,把石頭往狗韃子腦袋上狂掄!

哪怕大腦已經失去對身體的控制,脊髓也要頂上去、接班完成這幾秒鐘的最後使命,控制軀體把生命的余熱燃燒到極致!

剃發易服,非亡國也,乃亡天下也!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那股眾志成城視死如歸的氣勢,徹底鎮住了韃子,讓他們不得不懷疑人生。

清軍中軍大帳裏,眾將都看得出多鐸那不甘到極致的憤怒,那種想不通,以至於連謀主張存仁都有些心存余悸,同時也對豬隊友憤恨不已。

於是,在短暫而令人恐懼的寂靜後,張存仁半是推卸責任,半是真心厭惡地剖析:

“王爺,看來我們此前,倒也行差踏錯了半步——這江陰城內,聚集的大多是此前就極度仇視我大清剃發易服令的刁民,兇頑不靈之輩。

他們當中很多人已經突圍過一次,從我大清的屠刀下逃生過一次,估計都是有血海深仇,就是博了命不想剃發易服。或許我們的剃發令,真是下的稍微早了一點,還沒有來得及在下令前瓦解更多漢人的武裝和意志。”

多鐸也不想承認漢人變得那麽血性了,張存仁給了他一個台階,他終於抓住了這個稻草,好讓自己的信仰不至於崩塌。

同時,為了自我洗腦、保護他腦中那個“滿蒙男兒才是血性漢子,南蠻子不過是苟且懦夫”的固化三觀,他的雙目中下意識就露出了擇人而噬的兇光,在大帳中猙獰地掃視了半圈,

看到一旁瑟瑟發抖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仰視的孫之獬,多鐸氣不打一處來,一個箭步沖過去,另一條腿已經直接流暢無比地淩空飛起一記窩心腳,重重踹在孫之獬胸口:

“你個窩囊廢狗奴才!壞本王大事!壞我大清宏業!”

孫之獬一介文官,本就不怎麽鍛煉,而且都已經五十四歲年紀了,哪裏經得起多鐸挾憤而來的淩空飛踹?

當然是直接就被踹得往後倒飛出兩步,撞上了後面的大帳立柱才停住,口中慘嗥噴迸出一口汙血,濺汙了多鐸的皮靴和鎧甲罩袍的下擺。

多鐸見袍靴被血汙染,又想再飛踹出一腳,幸好旁邊完顏葉臣和張存仁知道輕重,連忙上來一個勸一個拉:

“王爺且息怒!孫侍郎雖然有罪,可他本心也是為朝廷出謀劃策,縱有錯漏罪不至死。何況大敵當前,此時清算謀士恐於人心不利!”

多鐸被拉了一下,也冷靜下來,意識到孫之獬這把五十來歲的老骨頭,怕是經不起自己再來幾腳就會嗝屁,這才決定先息事寧人,恨恨道:“把這敗事有余的廢物拉下去!”

張存仁看了一眼被擡下去的孫之獬,路過他身邊時伸手試了一下鼻息,發現目前還沒死,也松了口氣。

不管擡回去後讓軍醫治療能不能活下來,反正只要不是當場死亡,就不算被王爺處罰問罪而殺,不至於讓其他謀士人人自危了。

至於孫之獬這個肉身的生死,張存仁其實並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是影響。

孫之獬這種禮部出身的文官,不過腐儒而已,對於軍事層面的謀劃根本派不上用場,眼前也不差他謀劃“戰後教化歸化百姓”的事兒。

多鐸出了口惡氣之後,稍稍冷靜下來,知道必須往前看,就重新虛心求教諸幕僚,讓大家群策群力,看看要不要調整攻城方略。

屬下好幾個文官、幕僚都被孫之獬的下場嚇得瑟瑟發抖,一時不敢出謀劃策,

最後只有幾個地位最低、平時沒機會開口的庸劣之才,本著富貴險中求的心態,想要露臉,但說出來的內容都讓多鐸很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