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潞王殿下在此

聽梁以樟這麽拍著胸脯打包票,那些因為怕屠城而不敢死戰的本地將士,一時也不再齊心質疑,

宋權一看,意識到人心有所轉向,當下也不好再扇動那些千總,於是只能改為言語擠兌:

“你說十日就有援軍到,要是咱守足了日子,援軍卻沒來呢?到時候得罪闖賊的仇怨,還不是要撒氣到百姓頭上!”

梁以樟一咬牙:“援軍要是不到,本官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你現在先好好守城,否則就以通敵之罪論處!現在我還能裝作剛才的話只是沒聽見、裝作你是為了擔心百姓被屠城!”

宋權還想鬧事,卻偷偷觀察,知道此刻人心已暫時沒法團結在他身邊,要是強行鬧事,怕是自己會被梁以樟行軍法反殺,手下也未必會幫他抗法。

沒辦法,只能先抵抗一天了。

明朝施行的是衛所軍制,所以當兵的和地方守衛武將,都是世代居住在一個地方,是本地人。

本地人當然會擔心本地父老鄉親的安危,宋權一開始悄咪咪拿父老鄉親可能因為他們的抵抗而被屠城報復來說事,才能提前引起那些千總把總的共鳴。

相比之下文官都是考出來的,還都是異地為官。

到了危難時刻,本地武將只要拿“外地官不管本地人死活,只拿本地人的命去填他的政績”說事,很容易鬧起事來。

但梁以樟打包票了,情勢就暫時逆轉控制住了。宋權沒有把握,只好跟敵人奮戰,同時他心裏也想到了另一條退路,似乎不太擔心得罪流賊了。

……

梁以樟暫時控制住了人心,袁宗第這一天的猛攻,也就沒能取得什麽效果——

闖軍最可怕的,並不是硬仗攻城的戰鬥力,而是利用守軍怕“打了後再破城,會被全城屠滅”的威嚇。

一旦這種威嚇會被破除,闖軍最大的優勢就被暫時屏蔽了。

光靠真刀真槍打,防守方有城墻的地利,守上十天算什麽?

袁宗第猛攻一日,戰死了千余人,負傷更多,鎩羽而歸。

臨走的時候,又讓一群罵陣手撂下狠話:

“梁狗官!竟敢抗拒闖王天兵,我大軍十萬圍城,小小商丘遲早攻破!就因為你們今天的頑抗,破城之日,闖王盟誓要屠城內兩成人口!

三日後我軍會再來攻城,到時候還敢抵抗,破城時屠盡一半!抵抗越久屠城越徹底!”

撂下這番話後,袁宗第就留下人心惶惶的商丘守軍和將領們,直接退回圍城營寨,

城頭人心惶惶,顯然雖打了勝仗,士氣卻還是受到了影響。剛才血腥廝殺的時候,腦子來不及運轉遠慮,靜下來後,有些事情越想越怕。

梁以樟督戰了半日,也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他也知道,自己瞎騙人亂許諾的下場是什麽。

思前想後,隨著守戰結束,他回到知府衙門後,就臉色鐵青地找來自己的一個心腹幕僚,還有同知顏則孔,秘密交代了幾句話。

“不知府台大人有何見教?”顏則孔見到他時,還是挺禮貌的,雖然還在圍城,對主官依然保持了尊敬。

梁以樟口中發苦,看看顏則孔,又看看師爺,悄聲說道:

“本官知道,一日不破除將士們對父老鄉親被屠城報復的恐懼,他們就不會真心一直守城。咱如今也得罪過闖賊了,被報復是肯定的。

我看宋權以下,有幾個本地千總,如何崇等人,倒也仗義,只是擔心連累家小鄉親,才不敢心無旁騖死戰。

為今之計,只有用些計策了——你們也知道,本官今日在城頭,已經當著眾將士許下諾言了,將來真要是城破,投降的士卒肯定會把本官咬出來。

袁宗第只要知道了是我勒令大家堅守,本來就不會放過我的,被殺全家都是逃不掉的。既然如此,本官這條命就加點賭注吧。

你們私下裏找個機會,偷偷繞過宋權,跟何崇等幾個千總交代一招,就說等真到了城池將破之時,如果擔心袁宗第屠城,就讓他殺了本官,以人頭去投袁宗第。

到時候就說,守軍和百姓都早想開城迎袁宗第了,都是迫於本官淫威,還殺了幾個勸本官投降的人,他們怕被殺,才不得不抵抗。

如此一來,他們到時候就算是在流賊那邊‘反正’了,袁宗第豈能殺掉殺官響應之人?否則李自成的招牌不就完了麽?如此,不就可以保住全城百姓了。

也能讓何崇他們在守城還有希望時,心無旁騖守城,反正最後他們有退路可以防止屠城了。要破闖賊這種沒人性的以屠城相威脅的打法,只有如此了。”

顏則孔和師爺聞言,則是大吃一驚:“府台大人高義!可是我輩讀書人,豈能做這種賣友求榮的事情!大不了就跟他們說,是顏某貪功,教唆大人死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