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飯要一口一口吃

當晚的慶功宴上,沈樹人並沒有煞風景地直接讓人“總結勝利經驗”,而是很識趣的盡量少提軍事。

實在是黃得功發自肺腑地出言贊嘆,他才敲打式地回兩句,但也僅限於點到即止。

沈樹人很清楚,黃得功這樣的酒鬼,打仗的時候就是打仗,痛快爽的時候就是痛快爽,喝酒就別搞得跟領導講話、公司團建似的。

要收服人心,要用不同類型的人才,就得有因人制宜的情商。

跟謀士可以談使命願景價值觀,跟賣力氣的人就該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痛快發錢。

黃得功最後也是盡興痛醉而歸,第二天宿醉一直睡到過午。

沈樹人早上也沒升帳聚將,一切都是昨晚喝酒前提前約法三章的,好讓所有部將都敞開了喝。

雖然這條命令事實上讓黃得功最受益,但至少表面一碗水端平,軍紀一視同仁,並不算給某人開小灶。

沈樹人自己,則是非常嚴於律己,雖然他也喝得有點多,仍然堅持辰時正(早上八點)就起了,只比平時晚了一個時辰。

吃過早膳,他就親自巡城檢查防務,繞著上蔡縣城四面城墻走了一整圈,查看昨日大戰後各處工事的破壞情況和檢修進度,遇到有問題的地方,還停下來指點督促。

上蔡城並不大,城墻周長才十幾裏,連走路帶視察指示,不到兩個時辰就搞定了。

忙活到正午時分,黃得功才急吼吼地趕來,後面還跟著幾個部將:“撫台大人!末將來晚了,恕罪恕罪。防務可有什麽不妥?”

他其實是被手下部將叫醒的,提醒他說沈巡撫已經早起、親自巡城視察了一遍防務,黃得功不好意思,這才早飯都沒吃就連忙披掛來聽命。

沈樹人雲淡風輕地一笑,並不以為意,和藹地說:“無妨,是本官說今日不必早巡的。剛才已經巡完一圈,有些累了,正要坐下來用點午膳,黃將軍一起?”

沈樹人說著,很接地氣地接過旁邊心腹家丁沈福遞來的幾個驢肉火燒,轉手分了兩個給黃得功。

驢肉是用的戰死的運糧馱畜的肉,不吃也是浪費。

上蔡這邊因為斥候戰和運糧騷擾對抗,每天都有少量驢馬戰死。驢的損耗其實比馬更少,但馬肉難吃,沈樹人就把被殺死的驢分給文官和將領,馬肉分給更基層的軍官,也沒人覺得不妥。

黃得功立刻接過,雖然是冷的,對沒吃早飯的人而言,依然吃得很香。

吃著吃著,他有些不好意思,終於虛心問起軍事上的事兒,彌補自己缺勤的尷尬。

加上兩人吃東西時,剛好坐在一座城墻上的馬面炮台旁邊,黃得功自然而然也就請教起昨天的炮兵部署得失。

只見黃得功一臉慚愧地說:“說句實話,這種佛郎機,咱接觸也不多,趕到汝陽之後才第一次見,當時也就以為是普通的佛郎機,沒多留心。

後來看大人您戰前特地吩咐把炮橫著部署,咱也有些詫異,雖然不解,也沒多問。直到臨戰才知道,原來這彈藥都有古怪。

大人真是奇思妙想,如此用木筒整體封裝填塞好、再裝進子銃的炮彈,虧怎麽想得出來。今日正要請求大人,允許咱拆幾枚,請教一下更多使用要領。”

黃得功這人打仗比較莽,對火器用也是會用的,但並沒有掌握額外的獨門技術。遇到這種新出現的武器,難免有疏忽大意,此前不夠重視。

以至於打完第一仗,才想到來查漏補缺,對技術的學習態度,實在算得上是遲鈍了。

沈樹人最近一陣子接觸下來,也注意到了這點。原本他對黃得功的印象和定位,覺得應該跟劉國能差不多——

兩人都是苦出身,無非黃得功小時候在遼東殺韃子拿人頭換銀子,而劉國能年輕時當過流賊。

可深入觀察之後,沈樹人發現這兩人對學習的態度,差異迥然。

劉國能雖然做賊,但他是知道好壞,肯學習的。他內心也仰慕讀書人,只恨自己出身卑賤當不了斯文人。

所以沈樹人送他獨生兒子去南京國子監,投到吳梅村門下,還不擺進士的架子,跟他真心結交,劉國能就感激涕零,誓死報恩。

而黃得功完全不仰慕文人,也不愛學習,他就是純莽。這樣的人,沈樹人要收服起來,光靠禮賢下士不夠,自然也會慢一些。

好在沈樹人也不急,比如此時此刻,他等到了黃得功自發地好奇心發作,就能順便點撥一下。

沈樹人一揮手,示意沈福和另外幾個士兵,擡過來一門三四百斤的小號佛郎機,取出子銃,然後把裏面裝填的筒裝彈藥,拿給黃得功細細觀察,一邊講解。

“這種彈藥,裏面是一窩鉛彈,外面用木筒裝著,為了跟炮膛氣密,當初最開始我們刷了木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