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打流賊就該了解流賊的心態(第3/4頁)

沈樹人盯著對方,上下打量沉默了一會兒,就像是元首演講之前那般,把令人恐懼的寂靜用到極致,這才語氣堅定、語速沉穩地開口:

“藺將軍,三年前張獻忠裹挾你們復反之前,你們跟他交情如何?”

藺養成聽了,直接冷汗淋漓,跪下磕頭:“撫台大人明鑒!便是三年前那次復反,也不過是懼怕陛下用人嚴苛,一時不辨,怕被張獻忠所牽連,才復反以求自保!

後來得知撫台大人明鑒萬裏,善待降人,從不以老眼光看人,末將等便再次歸順朝廷,絕無再敢有二心!末將跟張獻忠實在談不上交情!當初都是被他害的!”

沈樹人擺擺手:“就算是被他所害,當年他總也跟你們說過些什麽吧?否則你們能那麽聰明,自己聯想到‘因為張獻忠反了,熊文燦被殺了,我們和張獻忠一樣都是被熊文燦招撫的,所以朝廷也會猜忌我們反’這麽復雜的道理?”

藺養成記得老臉漲紅,手足無措,又不得不承認:“大人神算,當初張獻忠攛掇恐嚇我們的言語,也與這仿佛無二。但除此之外,實在是沒什麽交情了,我們都是被逼的。”

沈樹人搖搖頭:“你們這樣我揭穿一句你承認一句,那就沒意思了,本來我這次還想給你們一個機會呢。

罷了,我直說了吧,我希望你們當初跟張獻忠能有點更深的交情,具體怎麽套近乎,你自己想辦法——

反正,如今我軍中彈藥庫存已經不多,經衡山衛轉運的後勤船隊,又被王尚禮截擊了,雖然我軍擊退了王尚禮,但物資損失也很慘重,至少五六日內無法再炮轟攻城了。

我擔心時間久了,張獻忠看出破綻,或是他從城東派出的斥候,能哨探到衡山衛和衡東戰場的真相。

所以打算先發制人,虛則實之,主動示弱引誘他出擊,集中營中僅有的彈藥,打一場阻擊戰,讓張獻忠吃點苦頭,這樣後續就算打探到對他有利的軍情,他也會被咬怕了,以為又是我軍的計策,不敢再冒險出城。”

沈樹人說到這兒,死死盯著藺養成和劉三刀的眼睛,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交替遊移,然後才拋出最後一張底牌:

“你們看,你倆誰跟張獻忠原先的交情更好,或者是誰的義父原先跟張獻忠交情更好,可以派人秘密跟他聯絡。

就說我軍空虛,怕張獻忠這兩天突圍,所以派了你們這些炮灰部隊,臨時去城東封堵原本圍三缺一留下的缺口。

但你們覺得臨時倉促設營,定然防禦不堅固,難以抵擋城內主力沖突。我又因為缺乏彈藥,不給你們補給,讓你們只以刀槍弓弩禦敵、拿你們的部隊去送死消耗。

所以,你們才想跟張獻忠達成默契,只要他不攻打你們的營地,你們就放他過去。或者是提醒張獻忠,他若是肯攻打衡州城的另外幾側突圍,你們都可以見死不救,作壁上觀。”

沈樹人說到這兒,藺養成和劉三刀才回過神來。

劉三刀地位相對低微,說話也就沒那麽多顧忌,於是率先發問:

“撫台大人這是想引誘張獻忠故意攻打堅營、趁機大量殺傷敵軍?還是想伏兵於我軍兩側後方,等張獻忠從我等在城東新設的防線旁邊通過後,再以主力截擊之?”

沈樹人保持著神秘的微笑:“這不是你們該問的,你們就說能不能做就行。”

藺養成見上一個問題被劉三刀率先表了忠心,這一次連忙搶答:

“當然能!撫台大人讓末將如何給張獻忠投書,末將便如何投書,張獻忠若是敢從末將圍困的那一面突圍,末將也定然死戰阻擊、拖延到大人的主力從圍城的另外三側趕來!”

沈樹人不由笑了:“藺將軍,你不覺得你答應得太急了麽?你想好怎麽讓張獻忠相信你會放他過去了麽?”

藺養成一愣,試探道:“就說念及當初同在陜西作亂的舊交情、在大人您這兒混得又不得意,投降後並未升遷?要是還不行,就對張獻忠說我的部隊如今被拆散重編、故舊都不聽我指揮,導致末將心懷怨念……”

藺養成說著說著,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不是把自己實打實的心懷怨念都說出來了麽?他這半年裏,確實有點郁郁不得志。

幸好沈樹人聽了,越發自然大笑:“蠢材!這種話都說出來,那張獻忠還敢信你?他要是知道你的部隊都已經忠於大明,還怎麽敢覺得你能放他過去?”

藺養成被罵蠢材,卻絲毫沒有生氣,反而如蒙大赦。

剛才他最怕的是話題停在那個敏感點上,忽然冷場。但沈樹人這麽輕描淡寫又自然地罵他無能,這反而顯示了沈樹人對掌控他有絕對的把握,根本不擔心這種小魚小蝦翻起浪來,還把最尷尬的點輕輕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