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精神攻擊(第2/4頁)

歷史上開封城破之後,沒半年多崇禎都死了,開封實在是堅挺了很長時間,最後李自成也跟嬴政常凱申一樣,靠決堤黃河水淹城解決的,實在是殘暴得很。

說到底,福王襄王死相之慘,刺激到了周王,讓周王當了明末少有的肯散盡家財助軍、與守軍一起吃苦的藩王。看在周王這麽破家舍財的份上,河南明軍堅持了很久。

但是沈樹人知道,歷史是會被蝴蝶效應改變的,所以越往後他越是不敢寫得太詳細、太鐵口直斷,否則將來被打臉可就不好了。

另一方面,去年他可以鐵口直斷、不顧狂妄,預言李自成會殺了羅汝才馬守應兼並其部眾,這是一招陽謀陰謀結合的套路。就算李自成沒想這麽幹,沈樹人寫出來,也能挑撥離間、從旁促進。而計策算計的雙方都是流賊,無論如何算計成功,對大明朝廷而言,都是有功無罪的。

但今年情況卻不一樣了,如果沈樹人繼續鐵口直斷預言“周王肯散盡全部家財死守,開封肯定攻不下來”,極有可能被政敵攻擊為“陷害周王、設計讓李自成把目標對準了周王和河南巡撫,湖廣官軍好以鄰為壑消耗賊軍戰力”。

被挑撥的兩方對象,不再全部是壞人、而是有一方是友軍,這時候沈樹人說話就必須慎重!

方子翎顯然也是揣摩到了這種可能性,於是直接把關竅挑明:“既然沈兄素來以運籌帷幄、料敵千裏之外、數月之後著稱,這次怎麽就不寫明白一點?鐵口直斷一點呢?

如果這能料準了,將來闖賊攻堅果然不利,到時候再有人煽風點火,強調闖賊此戰之敗早已被官軍中的智者了中,不是能極大打擊闖賊內部的士氣麽?

到時候流賊內部的將領都人心惶惶,覺得官軍這邊的封疆大吏算無遺策,誰還有勇氣為闖賊死戰?”

沈樹人一愣,他下意識剛想把那些“不能這麽寫”的理由說出來,但轉念一想,還是忍住了。

那些話太齷齪,而且涉及朝廷內部藩鎮封疆大吏之間的禍水東引,不適合明說。

好在沈樹人巧舌如簧,措辭借口一堆堆的根本用不完,所以他很快調整了話術:

“方姑娘,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玩過博戲,當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他上桌玩一把,直接孤注一擲,這是正常的。反正也沒什麽可輸,最多輸了賠命,說不定命都不值錢。

但是當你贏了一把大的之後,下次還次次全部押注,那就不是好事了,因為只要輸一把,之前賺的就全都沒了。

所以窮要張狂富要穩,在我沒寫出《流賊論》時,我的名聲不值錢,都沒建立起‘神算’的威望,當然要賭大一點。

當時我哪怕只有九成,甚至八成的把握,我也要說得鐵口直斷、細節言之鑿鑿,反正說錯了也沒什麽可輸的。如今我已經背負上了神算的包袱,可不能隨便浪費既得的威望,說話稍微穩妥一點,有八成把握就說八成的話,這沒錯吧?”

方子翎聽得很仔細,甚至有點緊張,聽完之後,居然是松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一個包袱,她一邊得意一笑,一邊幫著出謀劃策:

“這麽說來!我去年勸你別狂妄,也不算完全賭輸了!你自己也承認,當時並無十成十的把握!你只是仗著說錯了也不丟人!

既然如此,這次你也算略有失算,並未找到最優的解局策略——你自己的名聲是值錢了,可是有些鐵口直斷的話,未必需要你親口來說啊。

古代學者為聖人傳經,都知道要分《論語》和《孔子家語》呢,正經必須是顛撲不破的百世之法,要說得大而化之、不可過細。補充的偽經、穿鑿附會之作,卻可以寫得言之鑿鑿,細而又細,以蒙蔽愚昧,上下各得其所。

你如今名聲值錢了,怕說錯話,在《流賊論續》裏不敢說得太細,那也可以利用旁人名義,寫一些基於《流賊論續》延展的激進之言,說得有鼻子有眼一些。

甚至就是編排一些周王、河南巡撫抗擊李自成攻打開封的曲文、折子戲,往河南散播,專門蠱惑動搖不識字的愚昧賊將,說不定都比你的正本《流賊論續》效果好呢。

這些流賊將領,有幾個會去看《流賊論續》的?若是在折子戲裏,演繹成王世貞《鳴鳳記》裏那般、嚴嵩曾銑韃靼人之間那些武戲一樣,把李自成套到韃靼人上,然後把楊閣老類比成曾銑。

再加上內部有無知蠢輩逼著忠義良將跟闖賊速戰速決、闖賊攻堅不利後設計反間、利用朝中有奸佞無能,陷害前方將領,逼其出戰,便如楊國忠勸李隆基逼哥舒翰出潼關作戰……古往今來那麽多典故可以影射,不比你幹巴巴的《流賊論續》對闖賊內部人心動搖效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