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的事情我做主

沈樹人運氣不可能一直好,所以他並不知道,就在自己趕回南京的同一天,周延儒也已經從常州老家、北上到了南京。

那些對自己升遷沒底氣、全靠拜碼頭托關系的南京周邊文官,紛紛如蒼蠅見血,第一時間悄咪咪湧到周延儒臨時下榻的寓所,各種群魔亂舞,塞金送銀。

周延儒在南京並沒有府邸,所以這次來,借住的是心腹黨羽吳昌時的別院。

吳昌時是眼下的東林要人,曾跟張溥並稱復社領袖。周延儒此次能復出,背後依賴的也主要是東林復社一系幫忙奔走、疏通關節。

張溥和吳昌時累計幫周延儒籌款了黃金二十萬,不知賄買了多少朝中說得上話的,才算徹底促成了此事。(畢竟是復出當首輔,黃金二十萬兩不算貴,周延儒本身資格也夠,這二十萬只能算是臨門一腳的添頭。換個不夠資格的,一百萬黃金也買不到首輔)

不過,張、吳二人內部也有矛盾,復社內部也有派系鬥爭。兩人都想獨享周延儒復相後的政治資源,光大自己那一派的主張。

所以去年九月促成周延儒定期回京後,張、吳的矛盾也漸漸明朗。隨後張溥在一次跟周延儒、吳昌時一起慶賀周延儒復出的酒宴後,回家就忽然不明不白嘔血暴斃了。

時人都說不清張溥的死因,但復社張溥一系都暗中散布說,這是吳昌時下毒所致。復社也因此正式決裂為兩派,東林窩裏鬥可見一斑。

如今,張溥已經死了三個多月,周延儒來南京,就只有倚仗吳昌時這一個臂助。

他自己都算是“按揭上任”,首輔還沒當呢,就欠了二十萬兩黃金的人情,當然需要盡快回血本,這才來南京多住幾天,看看有沒有人分攤成本。

周延儒的運氣也果然不錯,這才第一天,已經有價值兩三萬兩黃金的收益,都是來“拼團”官職的人孝敬的。

周延儒心裏也是美滋滋,按這個效率,住到元宵節再正式北上,那本錢起碼能回來三分之二啊!

他興奮到深夜都睡不著,關照了府上下人,有人求見不管多晚都可以接見——怎能因為時間太晚,就把送錢的金主擋在外面呢!

此刻,大約已到了亥時,周延儒估計今天不會有人來了,下人忽然又通報,說是桐城阮大鋮來訪。

(注:阮大鋮籍貫有爭議,《明史》說是安徽懷寧人,但懷寧地方志不承認,說阮大鋮只是到懷寧暫住過,是因為修《明史》史料的人是桐城人,以阮大鋮是自己同鄉為恥,才汙蔑懷寧。

一直到現代,懷寧桐城兩地學術界還在甩包袱,噴對方是阮大鋮的故鄉。唯一確信的是,阮大鋮肯定是安慶府人士,因為懷寧桐城都屬於安慶府。)

周延儒聽說這個名字時,果然如歷史慣性那樣,先哆嗦了一下,覺得有點難辦。

他這次復出,靠的張溥、吳昌時,那都是東林復社領袖,他怎麽好見一個被復社追著人人喊打了十幾年的閹黨?

但聽說阮大鋮攜了重金,他果然還是見了。

後續的客套、塞錢,沒什麽好贅述的,因為跟歷史上一樣。

看到阮大鋮直接拿出五萬兩黃金,饒是周延儒再反感,也只好承諾幫他做事。

畢竟這一票就把他的首輔成本分攤了四分之一。

而後,他也如歷史上一樣說出了自己的顧慮,阮大鋮也知難退卻了一步,退求其次想幫馬士英。

周延儒權衡再三,沒敢立刻許諾具體職缺,只說五萬兩黃金,幫忙馬士英運作恢復僉都禦史舊職肯定是沒問題的。但這個僉都禦史能不能具體外放巡撫、到哪兒巡撫,只能看情況,看哪兒有合適的缺。

“那此事便有勞周閣老了,事成之後還有一份人心!”阮大鋮留下五萬兩黃金,這就幹脆告辭。

……

阮大鋮給周延儒塞錢的同時,沈樹人還在忙著回家拜見父母。

沒辦法,他是實力派,而且還有人性,不可能真以領導為中心轉、時時刻刻盯著,卻連自己的生活都不顧。

何況,這也是沈樹人對自己功勛的自信,他哪怕不花錢,升遷也是他應得的。

花錢,無非是促成上面公事公辦、一碗水端平,並沒有打算靠錢來贏得德不配位的東西。

在沈樹人心裏,崇禎都只有兩年好活了,周延儒不出意外只會被賜死在崇禎之前。你讓沈樹人對一個還有一年多好活的工具人低三下四吹捧,這也不是他的風格。

他是要注重將來在歷史書上的形象的,怎能跟阮大鋮一樣不計名聲。

聽說兒子要回來,沈廷揚和徐氏早就望眼欲穿,只是礙於禮法,做父親的沒法親自出門迎接兒子,只好在內堂等著。

從申時初刻到申時過半,沈廷揚都在屋裏來回踱了上百次了,看得徐氏頭都暈了,讓他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