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將噴子進行到底

聽說沈樹人自己想出了一些對後續新式火銃的設計要求,宋應星和周鐵膽等人都還是有點詫異的,連忙表示願意仔細聆聽。

沈樹人之前雖然也表現出過火器技術方面的遠見,不過主要是零敲碎打,改個刺刀、子彈、零碎附件之類,還從沒展示過對槍械整體設計的天賦。

看到眾人表情和反應,沈樹人也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麽,他倒是不以為意,直接拿出一張他最近隨便畫的草圖,還有幾條文字描述,一邊解說道:

“如今的魯密銃,就算反復改良,終究還是裝填緩慢。原本分裝彈藥,至少三四十息開一次火,用火繩的老式火銃,六十息都有。

魯密銃改用紙彈殼定裝之後,已經快了不少,但至少還要近二十息。

相比之下,韃子那些騎射勇士,接敵爆發時射連珠箭,三四息就能放一箭,不瞄準隨手亂射那種。就算稍稍瞄準,五六息也能射出一箭了。

所以我就想,眼下如果有辦法改良出新的火銃,射程、火力、精準度,暫時都可以擱置,第一要解決的還是射速。

面對騎兵,弓弩不過臨陣三矢,鳥銃要是連這個密度都做不到,以後大規模野戰、陣戰,被敵軍沖到近前,火器之利起碼浪費大半。

本官帶兵兩年,但不得不說此前也是運氣好,沒有遇到過第一流的強敵,也沒跟擁有大規模騎兵的大軍作戰。將來遇到李自成、張獻忠,甚至韃子,就不是之前二賀和劉希堯那麽好對付的了,火器必須加強射速。”

宋應星等人對這個努力方向並沒有異議,他們也大致看了看沈樹人的草圖,畫得比較抽象,好在是用尺規畫的,倒不至於歪歪扭扭。

宋應星琢磨了幾秒,就看懂了,追問道:“所以,道台希望的加快射速之法,竟是指望把槍管截斷、從底部裝填彈藥?這思路,倒是跟大炮上用的子母銃佛郎機,有點類似了。”

沈樹人原本對明朝的火炮發展史也不是太了解,他也沒用過佛郎機,聽了宋應星這評語,他也不由有些驚訝。

他當初剛到黃州半年,就收服了鄭成功當小弟,有鄭成功給他搞紅夷大炮。沈樹人這也算是由奢入儉難,一上來就用了質量更好更先進的存在,便懶得再去找上一個時代的佛郎機了。

他便忍不住反問:“什麽?佛郎機便有從後面裝彈的麽?具體是什麽樣的?那為什麽紅夷大炮上反而沒見過?”

宋應星信手拈來,給他隨手畫了個草圖,一邊說道:“這圖老夫具體也記不太清了,應該是這麽畫的吧,老夫也是從畢侍郎的《軍器圖說》上看來的。”

沈樹人看得很認真,只見宋應星畫的是一個跟後世毛瑟步槍結構差不多的、彈倉頂部有開口,可以把預裝好火藥和炮彈的彈膛(子銃)、直接塞到炮管的炮尾處,與炮管連接起來。上面還有些用於固定的卡榫鎖止機構。

子銃後面,還有一塊跟前面炮管一體鑄就的實心鐵,就是阻擋子銃被後坐力彈飛用的,畢竟開火的時候,子銃受到的反沖力,跟炮彈受到的向前的力,是一樣大的,需要非常強的剛性鎖止機構來抵住(不多解釋了,見本段圖)。

沈樹人摸著胡渣子沉吟思索,探討地問:“看起來,這從後裝填的法子倒也挺成熟的,無非是一個母銃要多配幾個子銃,換著用——那為什麽後來的紅夷大炮反而沒用這個辦法呢?

就算是佛郎機,五月份的時候賀一龍敗退時,我軍也曾繳獲兩門因為過於沉重、敵軍撤退時帶不走的千斤佛郎機,也沒見過這種子母銃的後裝填。本官倒是聽說過子母銃,但一直以為子銃也是從炮管前面塞進去的。”

宋應星得意地搖搖頭,趁機賣弄道:“您有所不知了,這佛郎機用子母銃,也只在三百斤和更小的型號上用,千斤佛郎機就已經不行了,因為這種漏氣漏火太嚴重,打不遠,還容易燒傷炮手。

至於紅夷大炮,動輒三五千斤、裝藥十幾斤,那麽大的威力,誰敢用裝彈子銃和炮管母銃分離的設計?一旦發射,子銃被往後推的力根本抵不住,無異於直接在炮位上炸開十斤火藥,怕不是炮手都得炸死!”

沈樹人點點頭,也很快反應過來:後膛裝填,說到底還是個氣密性不好、後坐力也不容易卸的問題。

不過,從宋應星這番話也可以逆推出:威力越大的槍炮,越需要炮膛底部嚴絲合縫、穩固一體。而威力越小的火器,這方面才能寬松一些。

想通了這一點後,沈樹人也意識到,這和他自己最初的構想,也算是殊途同歸了——後膛裝填槍不是不能造,而是高膛壓的不能造,低膛壓還是可以的。

正如20世紀初期,原本當時各國都是在跟步槍、機槍打交道,而步槍、機槍的槍管尾部槍機,在開火瞬間都是鎖死的、不會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