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罪將左良玉移鎮

“什麽?洛陽守軍叛變迎賊?福王和洛陽參政王胤昌都已經遇害?”

福王的死訊,往南傳回湖廣的速度,顯然比往北傳到京城,還要快那麽一兩天。

襄陽城內,已經健康狀況每況愈下、滿頭白發的楊嗣昌,聽說這個噩耗時,驚得差點從床榻上跌落下來,連連劇烈咳喘。

一旁為他帶來噩耗的南京兵部職方司郎中、監軍萬元吉,也只能親手端過湯藥,一邊給楊嗣昌拍背,一邊想盡辦法安慰:

“閣老千萬保重啊!勝敗乃兵家常事,守兵從賊為內應,這不是您調度援軍不及時的錯,只能怪識大體明大義的忠臣義士太少。

唉,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按洛陽那邊傳回來的訊息,這位福王殿下不說咎由自取,卻至少也是不識大體了。

當地對福王之富民怨極深,家財近千萬兩,城破前卻只肯拿出一千兩犒賞守城將士,這才給了闖賊煽動軍民的契機。

我南京兵部的呂尚書,此前因拒戰不利,被陛下暫時勒令閑居,當時也回鄉住在洛陽。聽說城破前,呂尚書也苦諫福王散財餉士,福王堅持吝嗇不從。呂尚書自己倒是散盡家財,可惜也不過數萬兩,根本喂不飽守城將士民壯,城破後呂尚書全家也都被殺了。”

聽萬元吉分說了那麽多,楊嗣昌的悔恨也漸漸被“怒其不爭”轉移了幾成。

如果是在人前,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不敢聊的,誰敢指責藩王貪得無厭不肯散財呢。

但私下裏只有心腹,楊嗣昌也顧不得了,跟著恨恨啐了一口。

“朱常洵!如此守財豚犬,幸好當年滿朝忠正之士前仆後繼,力爭國本,才沒讓神宗釀下大禍,以此輩酒囊飯袋為嗣!此番卻是害死老夫,坑了天下剿賊大業!”

萬元吉聞言大驚,雖然左右沒人,但是楊閣老居然敢辱罵藩王,以他對閣老的了解,隱隱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莫非閣老這是因為畏罪、沒了求生之欲?才會如此大膽?

他連忙又苦苦勸說了半晌,唯恐楊嗣昌輕生。

楊嗣昌也稍稍冷靜下來,追問:“增援河南諸軍,如今都到哪裏了?”

萬元吉作為全軍監軍,對這些信息非常清楚,應聲便答:“左良玉才剛過新野呢,前日才由漢水逆流而來、慢吞吞到樊城轉渡入白河。

倒是沈樹人、劉國能,此前因為開封府不能供給軍糧,他們倉促間無法打通汝南淮北糧道,只好率軍折返、也走南陽、魯陽北上,試圖從魯陽破伏牛山隘口,北援洛陽。

也因為繞路,導致遷延。但沈樹人、劉國能確實忠勇敢戰,洛陽城破時,他們還在魯陽與阻截的馬守應一部激戰。聽說城破之後,他們似乎已經放棄了北上,準備回轉了。”

“回轉了?洛陽破了他們就不去打李自成了?”楊嗣昌似乎有些老糊塗了,聽到這兒時還有點失望。

看到萬元吉一臉懵逼的表情,他才意識到自己對沈樹人期待太高了——人家只是湖北兵備僉事、前幾天剛剛升湖廣兵備僉事。

哪怕加了僉都禦史,他那個僉都禦史巡檢的範圍,也不包括洛陽、開封府,最多只是在河南的汝寧府。

之前救援洛陽、救援福王,那是朝廷的旨意、臨時的事急從權差遣。現在福王都死了,洛陽財富都被搶空了,流賊勢大,哪裏還可能直接一頭撞上去?

確實該退縮修整了,這事兒沈樹人、劉國能做得沒錯。

楊嗣昌思忖許久,嘆息著下令:“罷了,戰局如此,只能是老夫親自扛這個罪責了。沈樹人和劉國能沒錯,他們已經盡力了。讓沈樹人回師隨、黃吧。

劉國能原本的據點葉縣、郾城一帶,也沒什麽固守的價值了,這等忠義之士,讓他孤軍懸於三面被圍的險地,難免寒了人心。讓他退到汝寧府,從此以信陽為根基,養兵守住淮河吧。

眼下還是先想想,怎麽向陛下解釋洛陽之敗的罪責。一場大敗,看透世態炎涼,老夫還能有幾日權柄,全看陛下是否急著問罪了。為天下計,最後這段日子,少不得拼了這把老骨頭,讓那些跋扈將軍付出代價!褒忠貶邪一番!

還有,元吉,準備讓親隨軍收拾開拔,本督要親自北上南陽。最後這段日子,總要擺出一副身先士卒的樣子,也不辱使命了。”

楊嗣昌已經做好了命不久矣的準備,他不希望死前受辱。但是他內心也升起了一股責任感,要在最後的日子裏,把那些亂臣賊子軍閥狠狠咬一口下來!

為了讓皇帝盡量減緩給他治罪的進度,最後這些日子裏演好一個積極的姿態也很重要。所以他才決定從坐鎮中樞襄陽,改為親自帶兵北上督戰——

說句題外話,歷史上楊嗣昌死前,之所以被張獻忠暫時偷了襄陽、殺了襄王貴王,也跟張獻忠偷襄陽前一個多月,李自成在北邊殺了福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