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大別山根據地

“痛快!這等奸邪當道之世,竟還能讓我輩憑借殺敵報國、堂堂正正立功升遷,真是難得。”

“這黃州險僻之地,竟比兩京、蘇州那等藏汙納垢的繁華之所,幹凈百倍!喝!今夜不醉不歸!”

接到升官旨意的當晚,黃州知府衙門內,沈樹人少不了跟張煌言、顧炎武一起痛飲慶祝。

早就對世道頗有不滿的張、顧二人,喝著喝著就噴出些憤世嫉俗的吐槽之語,越說尺度越大。

一想到如今外界文官升遷都靠賄賂吏部、各種花錢買官疏通關節,他們竟把黃州這種戰亂之地,視為了憑真本事救國救民的樂土。

至少殺流賊憑的是真本事!再會拍馬屁會給上官塞好處都沒用!無能的諂諛之臣到了這兒就得死!

沈樹人看起來就比張、顧二人冷靜不少,他始終在那兒默默的喝酒想事兒,也不跟著吐槽。

張煌言覺得奇怪,又是一壺好酒下肚後,才關心問道:“怎麽?是有心事麽?今日這般大喜的日子,也不跟著吹吹牛。”

沈樹人禮貌微笑,端起杯子:“我過幾天可能要去趟南京,有些事情要處理。當然也會順便回蘇州過個年,二月春耕之前回來。

這兒的山僻險路,反正冬天也會被積雪封山,我們有水軍之利,不怕賀錦、藺養成鋌而走險。所以冬季農閑,只要按部就班做些水利修繕、新田整頓、士卒操練的活就好。

到時候,就有勞‘張通判’幫我代理一個半月了。反正水利徭役本就是通判的職責。”

張煌言聞言頓時不樂意了,毫不見外地吐槽:“好哇,你這新知府剛剛上任就撂挑子、把活兒丟給我,虧你好意思!就不怕朝廷問責!”

沈樹人胸有成竹地微笑:“朝廷法度,新官上任,本就有三個月期限赴任、交接。雖然我是自己跟自己交接,只用一個半月,不過分吧。”

古代交通不便,官員異地赴任都會給個期限,三個月能趕到都是正常的。

前任地方官如果急於離職,只要錢糧和各方賬目交接得清楚,同知、通判願意接盤代管,只要不超過三個月,也完全可以。

沈樹人這次完全是鉆法律空子,自己跟自己交接還放個大假。

好在雙方是表兄弟,幫忙打工也是應該的。張煌言吐槽過之後,就認真起來:“去南京可是有什麽關節要疏通麽?”

沈樹人點點頭:“剛才下午你也看見了,不光朝廷的旨意到了,還有家父的家書。家書裏的事兒,反而更麻煩。

我都不知道,我原先是被左良玉越級彈劾了、中間還有方孔炤方巡撫保我,最後竟搞得這麽復雜。

父親在京城時,聽說了左良玉的奏章,為了打探消息幫忙遮掩,就把我之前家書裏隨口跟他聊的‘厘金’的事兒跟陛下說了,算是一個請求面君投石問路的借口。

誰知,陛下就對‘厘金’感興趣了,估計也是缺錢鬧的。可這法子要推行,阻礙可是多多。

就算阻礙能搬開,強推下去,將來也少不了被既得利益者抨擊‘出此下策者置祖宗分權法度於不顧,用心險惡、將來必然導致藩鎮割據’。

我相信,以陛下的脾氣,只要有人言之鑿鑿,他就肯定會‘把當初出主意的官員嚴懲,但是半推半就把能斂財的新法保下來’,試圖息事寧人。

我要是不預做準備,就算將來厘金推行成功,父親說不定也會被卸磨殺驢,當替罪驢推出來。所以,我必須去南京先布局打點一些關系,明年才好真正上奏推廣厘金。”

沈樹人太清楚崇禎的做派了,崇禎對於那些能給他實際好處、但是會損害祖宗法度、朝廷原則的變法,本質上是樂意去用的。

但是用了之後,如果被言官指出了這些破壞原則的點,他就會把當初建議變法的人推出去砍了,以示“破壞原則不是出於皇帝的本意,而是有奸臣”,然後皇帝只拿好處,但不背破壞原則的鍋。

打個最眾所周知的比方,歷史上李自成快打到北京之前,崇禎其實多次試圖讓閣老們上奏建議放棄北京、遷都南下。

但放棄北京顯然是有悖於“天子守國門”的祖傳原則的,也是無原則的認慫擺爛,面子上過不去,所以他不能親自說。

一定要有別人說,他可以假裝一時被蒙蔽,等真生米煮成熟飯到了南京,到時候再假裝“醒悟”,把勸他放棄北京的奸臣殺了就好——而能活到那一天的大臣們,也都太了解他了,所以咬緊牙關就是不說不背鍋。

今天的厘金政策,能斂財,也有導致地方離心不便控制的隱患。從行為模式上來說,跟歷史上兩年後的勸遷都是一模一樣的。如果不先留些後手,就算勸成了也會被崇禎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