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簡在帝心(第2/3頁)

程國祥松了口氣,原來是這麽簡單的問題,他連忙抖擻精神:

“陛下,漕糧在淮北運河各段的運費,是朝廷明列開支、提前加征,最後也由漕運總督統一使用。

但南方各地,抵達淮安的遠近不同、道路難易不同,需要自行籌措,朝廷只要確保漕糧是在淮安與漕運衙門交割就行,其他並不查賬。”

朱由檢聽了,稍稍回憶了一下,這番說辭好像之前也聽過類似的解讀。

想了許久,他才想起是年中時被他外放到南方去試點漕運改海的沈廷揚,說過這個弊端。

朱由檢立刻追問:“想起來了,這事兒是不是你們戶部一個叫沈廷揚的也跟朕抱怨過?說是如今各地管束過於粗放,靡費民脂民膏?”

程國祥應聲回答:“陛下博聞強識,令臣汗顏。沈廷揚確是我戶部承運司的一名主事,如今在蘇州公幹。”

朱由檢:“那你再說說,往年名義上,各地收的過江銀、過湖銀有多少?”

程國祥有些答不上來,只好請求讓候在殿外的助手拿來賬目,然後一五一十說了。

朱由檢聽說還真需要多征每石好幾錢銀子,也是頗為心疼:

“朝廷今年加派練餉,也不過得七百余萬兩收入。而京城每年需要南方運入漕糧四百余萬石,現在看來,光是過江銀、過湖銀等運費,就有數百萬兩了,要是地方上能把這些錢省掉一半,那也相當於練餉總額的兩三成了!

這些錢要是拿來給朝廷當練餉多好!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們戶部與漕運總督衙門,就從沒想過革除這方面的弊政麽?想想辦法省著點銀子!”

“陛下,《孫子兵法》曰,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運糧的耗費,自古便極為巨大。運河行船雖然儉省,可運河各段水位高低不一,需要逐段換船,這錢實在是省不下來。”

程國祥被罵得一臉懵逼,也只好這樣應對,心中還暗忖皇帝今天是吃錯藥了?

而且漕運損耗雖然巨大,可也養活了那麽多人呢。

京杭大運河各段的樞紐裝卸節點,哪個不是百萬人口的大城?

就說山東臨清,一個縣城,只因為在大運河穿黃河的樞紐上,有人口兩百萬。或許其中一百萬是老弱婦孺、配套家屬,可碼頭工人漕丁至少也有五六十萬。

另外三大運河節點通州、淮安、揚州,也一個個不遑多讓,只是不像臨清那麽產業結構單一罷了。

然而,朱由檢並不會放任程國祥的慢性子,他見這個老朽的戶部尚書毫無覺悟,直接把史可法的奏章丟到他面前:

“別說什麽可不可能,安廬巡撫史可法的折子都寫得清清楚楚,蘇松河道給廬州軍前運糧,過江銀耗費才九分銀子!你們戶部回去好好查查,如果屬實,能學則學!”

程國祥一驚,連忙撿起來仔細看,心中暗暗有點懊悔自己最近的怠政。

臨近年關,他確實不太想幹活,很多事情都交給下面隨便處置。皇帝任命他當戶部尚書以來,也不太重視他,最多的時候連續四五個月不召對,他也就麻痹大意了。

誰能想到皇帝今天忽然就心血來潮,找他問得這麽細。

程國祥只好免冠請罪,表示立刻去查清楚。

……

程國祥這一查不要緊,立刻給了戶部一名副職的侍郎蔣德璟撈到了表現機會。

那蔣德璟平時比養老尚書勤勉些,當晚得了消息,也不管自己並不當值,眼巴巴快馬加鞭趕到宮裏求見,幫皇帝解惑,還遞交了另一份留档備案的地方上報文書。

朱由檢看蔣德璟勤快,總算心情好了一些,溫言問道:“蔣卿所呈的這份文書,所言何事?”

蔣德璟:“回陛下,這是蘇州知府張學曾上報的今年開支節要,原本是給戶部備案,強調蘇州府今年財政方面的建樹。

其中便提到,蘇州府實施了新規管理漕運、還改良工法,讓漕運裝卸轉載花費大大降低,希望能推廣到南直隸各府。

張學曾所述,比史可法奏折詳細得多,臣仔細核驗,還請托工部按照所述之法實驗,發現確實可行。只是此奏來得倉促,臣也剛剛核驗完效果,故而未曾上報。”

史可法的奏章,是給皇帝稟報軍情、順帶提了一嘴後勤的事兒,自然不可能在正文中說技術和管理細節,那樣讀者絕對會不耐煩的。

張學曾上報的文書,卻不是給皇帝的,而是專門給有關主管部門,內容也就詳細得多。

朱由檢聽了,立刻精神一振,對蔣德璟也高看了一眼,覺得這個侍郎似乎比老尚書還勤勉一些。

他連忙接過張學曾的文書,仔細通讀。

最後看到張學曾表功的“蘇松河道衙門沈林”這個名字時,忍不住問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