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見招拆招(第3/4頁)

由此觀之,朝廷那麽急切拿下熊文燦,是不是增加了其他被熊文燦詔安的流賊的恐懼呢?

張獻忠劫羅汝才、劫革左五營時,說的裹挾之辭是什麽,我不得而知。但以常理度之,多半就是上面這番道理了。所以我才說朝廷的魯莽,助長了賊勢。”

張煌言聽到這兒,一時不知如何反駁,連表弟暗示他的任務,也暫時顧不得了。

他思前想後,暫時只能表示對顧絳的高見非常佩服,想請他喝幾杯、關起門來再好好討教討教。

而在二樓憑欄觀望的沈樹人,心情也是愈發往下沉。

剛才他見張煌言制止歸莊時,還覺得形勢可控,主要是他也沒聽說過歸莊這種無名之輩。

但顧絳出場、並且把張煌言反駁了之後,沈樹人立刻暗叫不妙。

他聽得出來,這顧絳學識非常淵博,而且看問題很辯證,不是易於之輩。

更關鍵的是,這是青史留名的大哲學家——顧絳就是顧炎武啊!

沈樹人額角微微見汗,唯恐形勢徹底失控。

而他旁邊的鄭鴻逵,也是表情越來越難看,最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忽然開口抨擊:“樓下這位秀才倒是有見識,朝廷可不是卸磨殺驢、伴君如伴虎麽!”

話說到這份上,沈樹人心念電轉,大腦飛速盤算,終於橫下心來。

他知道繼續裝小白糊弄顯得太假了,於是擺出一副剛剛才恍然大悟的樣子:

“世叔為何對熊文燦的遭遇如此不平?啊!想起來了,你們鄭家當年好像也是靠熊文燦招撫的吧?難怪呢,見恩主落難而不平,倒也仗義。”

鄭鴻逵不由一愣。

剛才沈樹人要是繼續裝傻充愣,那他就該對沈家提高警覺了。

偏偏沈樹人忽然把話徹底挑明,他反而有些拿不準了。還當沈樹人真是不學無術、確實反應這麽慢。

他調整了一下表情,貌似粗豪地摸著自己的鋼針絡腮胡,哈哈大笑道:“被賢侄看出來了,不錯,我們鄭家當年也是熊巡撫詔安的,所以有些義憤呢。”

沈樹人眼珠子一轉,假裝剛剛想到,壓低聲音驚呼:“既然你們也是熊文燦所招撫,那按照那位顧先生所言,你們最近也要小心呐,謹慎謙恭一些,才不會被朝廷猜忌。

對了,小侄前些日子,看了國子監請我去南京讀書的那封信,那上面還請了朱總督的侄兒、還有令侄鄭森。不知你們對令侄的學業如何安排的?

我已經告病了,令侄若是再拖延,國子監面子上怕也不好看。唉,原本還想和鄭賢弟同窗的,可惜我放不下蘇州這邊的女人。”

鄭鴻逵被這麽坦蕩地一敲打,反而有些下不了台階,便一咬牙說道:“怎麽可能,舍侄從小習武,身子康健得很,聽說家裏已經安排他即日北上了。不過南人不習北方水土,去南京之前,估計還要在蘇州這邊盤桓數日,習慣一下。到時候,可要跟賢侄多多走動了。”

沈樹人拱手:“應該的應該的,見賢思齊,我求之不得。”

一番圖窮匕見的試探,大家索性把話說開了,還逼得鄭家表了態,不會直接明著拒絕朝廷宣召。

沈樹人也是暗暗松了口氣,沒想到變害為利,利用顧炎武把表哥張煌言駁倒的機會,反而把話挑明、把事兒往前推進了一步。

後續的安排也就順理成章,台上的《鳴鳳記》這一折已經唱完,鄭鴻逵和沈樹人先後上車,直奔碼頭而去。

出門之前,沈樹人也順便跟張煌言告辭,然後跟正在與張煌言討論切磋的歸莊、顧炎武互相認識了一下,也稍微說了幾句自己的觀點。

顧炎武聽得眼前一亮,表示下次有機會定要好好請教。

……

上車之後,不一會兒就到了碼頭。後續的計劃,總算是一切順利。

沈樹人一下車,就招來一艘沈家客船的船長,堂而皇之把信交給他,讓他捎去南京。

而那位沈家船長,也面露為難地說,今日啟航前檢查,剛剛發現上次保養時打麻泡桐油的工序沒做到位,怕是打麻的部位會滲水,怕是要拖延啟航的日子。

沈樹人假裝生氣責備:“怎得如此誤事?罷了,好在我這信也不急,你先收好了,過兩天啟航了再帶去南京。”

鄭鴻逵在一邊,聽了這話不由眼神一亮,主動大包大攬:“誒,又不是什麽大事,無非是需要順路船捎信,我們今日就有船去南京,賢侄,不如讓你的信使坐咱的船吧。”

沈樹人擺出一副要面子的表情:“這怎麽好意思呢?我們沈家也是海船百艘的大戶,其實往常每日在這劉家港碼頭的大船,少也有五六條。今天真是不巧,剛好昨日一大批船裝了蘇繡啟航。其實等到明天就有別的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