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痛快

潘老爺取來匣子奉於京城相府管事面前,裏面自是滿滿當當的黃白之物,在燈下映著誘人的光澤,久經世面的胡管事心中也不禁為之一蕩。

相府暗中往來的財貨銀兩數目自然是比這多的多,可那些都是給相爺的,他負責經手卻不敢貪沒絲毫,前兩任賬房管事是怎麽暴病而亡的他自是最清楚不過。

月錢賞錢可以多要,該拿的孝敬好處也可以伸手,但不該動的是絕對不允許動,這就是相府的規矩,他這個管事也不敢違背。

潘老爺此時謙卑的已經顧不上心疼家底兒了,他可就這麽一個兒子,若是有個什麽閃失,再多家產也傳承不下去了。

“胡爺,小的知道這事兒鬧的大,可天大的事也大不過相爺一句話去,還請你多美言幾句,我潘家對相爺的孝敬之心日月可鑒啊。”

胡管事面色稍有和緩伸手接過了沉甸甸的匣子:“哼,你們這件事辦的,好了,不管怎麽說,先把潘富叫出來,我有話要交代。”

見他收了潘老爺松了一口氣笑道:“小的哪裏敢唬騙您呀,富兒是真出去避風頭去了,您有話吩咐,隨後小的就派人去傳話,一個字都不會差的。”

胡管事溫柔的撫著匣子:“他去哪裏了?總不會跑到海外去了吧?”

潘老爺陪笑道:“您說笑了,誰有大樹不乘涼非要到外面受浪打雷劈的,前些日子那跑到東瀛的不是都被那倭奴使臣用石灰腌了頭送回來了。”

前段時間,蔣思德指引著東瀛南朝的使臣先一步到了京城,所獻的第一個禮品,就是洪武二年畏罪潛逃流亡海外的淮安知府首級。

“知道就好,那就是在旁邊了,廣德縣還是建平縣,在誰家落腳?”

如此再三追問,潘老爺也感覺到不對了,可奈何人在屋檐下,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繼續顧左右而言他,心中只想著若是再多出些家底,好歹把兒子命保住。

而胡管事也終於耐不住了:“你也別跟我繞圈子了,刑部的人咬的緊,已經上達天聽的案子,相爺也不好辦,趕緊把你兒子叫出來,免得株連他人。”

“我……我可就只有這一個兒子。”

胡管事見他有些猶豫趕忙勸道:“你還正當年,往後多娶幾房女人就是了,兒子還可以再生,命和家業都沒了,可就真真什麽都沒了。”

“就真不能給富兒留條活路?這兩年搜刮的銀錢大多可都孝敬給相府了,若不是為了相府,我兒也不至鬧的如此地步。”

胡管事搖了搖頭:“誰也沒辦法,這也得怪你們,在自家地頭,竟連個書生都沒看住,讓人聚攏了百姓血書示冤。”

“哦,原來還是我家的錯了。”

“錯不錯的也不重要了,緊要的是先把當下要命的事情解決,才有以後注意小心的時候,你要想好,莫要自誤啊。”

潘老爺老淚縱橫,但謙卑的腰杆確是一點一點挺直了:“自誤,自誤你娘!到了這個地步,還想蒙騙你老子,滾去吧!”

胡管事倒也不生氣只是嘆了口氣:“做個糊塗鬼也是福氣,何必鬧的這麽難看呢。”

“呵呵,你們想殺人滅口,還要我們俯首帖耳嗎?”

“哎,你是不知道聖上酷烈之心啊,他老人家最痛恨的就是貪官汙吏,你們父子這樣的被抓入京,能判個腰斬都算你家祖墳風水好了,何必去遭這份罪呢?”

潘老爺將眼淚抹掉,他不是為自己而哭,畢竟都已經這個歲數了,雖說還是舍不得這份富貴,但怎麽說也是享受夠本了,他是在為自己兒子哭,多好的孩子啊。

“怎麽死都好,這輩子福也享了孽也造了,倒也不算冤枉,可我們父子死了,你們卻依舊高高在上安享富貴,那我們父子可真是死不瞑目。”

胡管事笑眯眯的開口道:“哦,那你是準備去揭舉相爺了?”

“我一個死人怎麽去呢,胡管事不就是特意來送老夫一程的嗎,動手吧,不過就算殺了我,也別想知道富兒在哪,等我死訊傳出我兒必有所動,相爺如何我不知道,但你胡管事恐怕是脫不了幹系了。”

胡管事抱著匣子起身笑道:“哈哈哈,這你可想錯了,我來只是相勸,這個時候沒人敢於殺人滅口,你們父子自己願意死誰都管不了,可我是絕對不會動手的。”

他來的隱蔽,但也沒把握說瞞住親軍都尉府的監視,刑部也不缺這方面的高手,自殺和被殺根本無法做的天衣無縫,真自殺也就罷了,若是被殺可就是捅破了天了。

起身走到門前停步:“潘老爺,你硬要拽著我去死,我沒法子,一切罪責我都會擔下來,這匣金銀就當是我的恤金,我兒子將來有個好前程,女兒嫁妝豐厚也不怕受人欺負,倒也不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