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海東青

朱元璋從龍椅上站起身,揮退就要上前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很快殿內就僅剩他自己,信步從禦階走下,看著空曠無比的大殿,眼前仿佛還站著方才的那群人。

站在方才胡惟庸所立的位置望向龍椅,沉思許久後又繞著殿內禦柱看了起來,最後站定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帶著孤傲與不屑。

隨後就負手出了大殿,無數挎刀持戟衛士往來奔走的太監們齊齊下拜,目光所至無一站立之人,所謂天子之威,如是而已……

午時朱標陪著馬皇後用了午膳,兩個孩子耍鬧了一個上午吃了幾口奶也是睡下了,老朱照往常一樣自己在謹身殿用了膳,膳食比平日多叫了一只鴨子。

馬皇後放下筷子略帶憂愁的說道:“放才來人稟報的消息我也聽到了一些,這會兒命婦們也急著遞了帖子請求入宮拜見……”

朱標咽下嘴裏的食物道:“母後不必憂慮,父皇自有主張,外命婦入宮不便,近日母後還是不要接見了。”

馬皇後嘆道:“說不見就不見了?都是多年的姐妹,有些還是我一手操持的婚嫁,這種時候冷眼旁觀,往後還何以自處?”

朱標聞言也是無奈,馬皇後情況特殊,昔年坐鎮後方之時多少將帥臣子們的家小婦孺都是她一手照料的,相處久了自然有情誼。

“兒臣也只是說說罷了,一切都還是按照母後自己的意思辦。”

命婦們見了也就見了,朱標也只是擔心自己母後因此憂思過度,說到底又不是武周時期,女人們想左右朝政哪有那麽容易,不過是一起哭訴罷了。

“我是真有些不明白你們父子倆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了,魏觀高啟犯了忌諱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借此停罷科舉,原先你們夫子倆不是最看重此事的嗎?”

朱標揮手讓人退下,然後才開口道:“所謂科舉恩科,說到底是為了施恩於天下士子,結讀書人之歡心,使其自入仕途牢籠之中。”

“主旨既不是選才用官也不是教化天下,而是牢籠志士,讓天下有才智之人都去鉆研章句皓首窮經,一門心思做官晉升,讀書人安穩了,這天下縱然還有人造反也終不過草寇莽夫之流難成氣候。”

馬皇後閉眼嘆道:“那不是正合你們父子的心思了,為何還要如此逼迫他們?如此陣仗他們不想反也要反了,而且是讀書人帶頭造反。”

“母後難道擔心真有人可以造反成功?”

馬皇後想說嚴重些,但也清楚如今開國年間,文衰武盛,朝廷除了顧慮北方蒙古大舉南下之外,於天下再無敵手,京營百戰精兵強將無數,足以鎮壓天下一切不臣。

莫說只是江南或許可能有造反逆賊,就是東南西北各地州府皆有叛亂也不足為慮,大不了就是讓徐達常遇春馮勝鄧愈傅友德等人再率領兵馬重走一遍罷了。

朱標開口安撫道:“此事很快就會過去了,母後不必過多憂慮,科舉停罷還有國子監在,朝廷是亂不了的,現今打得再狠過後也就是多給幾顆甜棗的事情,他們甚至還會更加感恩戴德。”

馬皇後心煩的揮了揮手,朱標起身行禮然後便告辭出去了,心中卻是在思索要不讓母後也跟著北巡去吧,留在京中難免煩心。

自開國以來母後可是再沒有離開過宮中半步,身為中宮皇後娘娘,母儀天下的同時也被限制在了深宮內院當中,難得清閑自由。

過了乾清門朱標才想起自己貌似是把兩個兒子落在坤寧宮,擡頭看了看熱烈刺目的陽光,再回頭看了看回去的路,最後決定忘記這件事。

從後右門直接回到東宮,本打算去找自己太子妃午歇一覺,但卻被文華殿職守的太監攔下,大禮參拜後稟報道:“奴婢啟稟殿下,方才蔣統領領著世子察罕及其幼弟請求入宮拜見殿下,說是有要事奏稟,太子妃就命奴婢先將他們領到文華殿等候。”

朱標眼睛一亮,納哈出幼子出遼東赴京之事他前些日子就接到消息了,蔣瓛也親自稟報過,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

要知道不同於中原嫡長子繼承制,蒙古人向來的傳統是幼子守灶,即是在其父在世時,長子成人大婚後分出去居住,分得一部分財產和牲畜等,女兒出嫁也有相當數量的陪嫁,而其父親死後,由所生的最小的兒子繼承剩余的所有財產。

這是蒙古的傳統慣例,不過自入主中原後就有所改變了,長子的地位顯著提高,但幼子的地位還是很特殊的,納哈出能讓長子幼子都到京城之中,可見其誠意,也可見其決心。

所以朱標自然欣喜,步伐略微加快朝著文華殿方向走去,不多時就到了,遠遠可見殿門外察罕身旁站著一個皮膚略黑的少年,其後還有四名捧舉蓋著黑布東西的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