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循循漸進

陳寧顯然不是想聽這種話來的,一甩袖袍道:“胡相,我的胡相爺!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功夫跟下官說這些虛的。”

胡惟庸自從鬥倒汪廣洋後養氣功夫長進不少,沒了早年同楊憲爭鋒相對時的急躁,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的狼毫筆道:“光祖,你這個人就是太急躁,無論什麽事不得講究個循循漸進,都經過上次的事情了,還沒長教訓?”

陳寧聞言臉色一黑,他親手捶打兒子本是為了博取名望,可沒想到一時失手打死了,從而又惹得皇帝厭棄,本就是什麽光彩的事情,被人掀起自然是有些難受。

不過在難受也只能忍著了,若非胡惟庸力保他恐怕都要被皇帝以不慈不仁治罪了,更別說現如今還能在京任官。

胡惟庸見陳寧冷靜下來便將此話題翻過去:“莫急,此事本就與在朝之官牽扯不大,尤其你我都是在聖上未成大業前就奔走效命的,何必急著表態呢。”

陳寧喝了口茶道:“不是下官急,是其他同僚們都在等著相爺的指示,該如何總得您拿個主意大家才能安心當差啊。”

胡惟庸清楚這些人不是在等他拿主意,而是要拿他當擋箭牌來使,天可能要塌了自然要找個個頭高的頂著。

說實在的,他是不想當這個出頭鳥,可身居此位就容不得你後退了,百官擁戴才是禮絕百僚的丞相,否則人人拖後腿早晚是汪廣洋的下場。

治人者終為人所治,自古便是這個道理,胡惟庸沉吟片刻道:“中書省唯聖命是從,兵部大都督府都與此事無關,其余衙門之官員當為民請命。”

“恐怕還是不夠,當今天子當陽,向來乾綱獨斷奮振天威,若胡相以及中書省不領頭難成氣候。”

這時候經過通稟又進來一人,乃是新任的禦史中丞塗節,也是胡惟庸一手提拔的心腹,塗節入內行禮大概了解了談話進程後捋須道:“本來是無可奈何之局,但太子殿下這封文章卻給了我等機會。”

陳寧皺眉道:“牽扯太子殿下乃是本朝大忌,龍之逆鱗觸之必死,中丞入朝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還不曉得其中厲害麽?”

“本是不能的,但殿下文章一出即便我等不牽扯,各州府的文人士子就不會攀附了?殿下畢竟是宋龍門弟子,也是名教子弟,難不成會因此大開殺戒?”

塗節反問陳寧之後繼續朝著胡惟庸說道:“便是聖上勃然大怒也要顧及殿下的名望,所謂投鼠忌器便是如此道理了。”

胡惟庸點頭微笑道:“記得今日早朝那些為魏觀高啟開脫者中是有前詹事府的官員吧,結合此文便有大文章可做了。”

“還有宋龍門尚未返京,也該給我大明文壇領袖士林泰鬥去封信才是。”

陳寧想了想道:“其余人都好說,通政使陳佑宗此人向來謹慎,處處以太子殿下聲譽為緊要,恐怕已經告誡前詹事府的那些人了。”

“不妨事,現在收聲已然晚矣,情形究竟如何早已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早朝時東宮屬官為魏觀高啟等人求情,下午太子殿下又公然發布此文於天下。”

胡惟庸伸手撫著前額道:“還是要有分寸,殿下可不簡單,這你們也是清楚的,借著殿下的名頭可以,但萬不敢過火。”

塗節應道:“相爺放心,我等自有分寸,定然會將殿下舉得高高的,絕不會染上塵埃。”

陳寧也是連連點頭,他已經是惹了皇帝的厭棄,若是再被太子厭憎,那他陳家可就真是要自絕於天了。

等這小會散去,翰林院以及禮部等一眾官員學士已經做了數首贊頌太子,尤其以因作洪武四年面聖恭賦而受朱標賞賜的禮部主事梁臨作為活躍。

而隨著陳寧塗節等人的聯絡,要為魏觀高啟等人請命的官員膽氣也越來越足了,甚至有人都去聯絡國子監的學生去了,準備一起為文壇士林討個說法。

而此時處於風暴中心的父子倆還在俯首批閱奏章,顯然對此事看的並不是太重,大明到底是不同於秦隋,雖尚有些許的內憂外患,但並不足以動搖國之根基。

秦滅六國,隋絕南北,但秦本身就是七國之一,同其他六國多年聯姻互有結盟,隋篡周從而得天下,貴族門閥充斥其中,這種情況下的國朝初期是會繼承一部分前期的反噬,這種反噬主要是制度適應期的反噬及舊時代殘余力量的反撲。

而大明不同,祂是打碎了再重建的新朝,前朝殘黨也並未蟄伏朝野,而是被一鼓作氣趕到了漠北放牧,有燕雲作為屏障,其反撲也無甚威脅。

所以老朱才有心折騰天下士紳,就當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否則真要是秦隋的情況,當個糊裱匠都忙不過來,哪有閑情逸致刺激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