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文浩博淵

如此風波就在眼前,撫恤招賢的旨意出自皇帝名下,無疑會化解一部分的怨望,文人士子造反不成,但在書冊縣志裏抹黑你還是非常拿手的。

後世人又如何曉得大明開國之初是何等艱難,文人士紳們又是如何拖著朝廷的後腿的,他們只會看著祖宗先賢留下的道德文章怒斥朱皇帝匹夫奪天下,殘暴不仁非明主賢君。

但老朱還是直接昭示翰林院此旨出自太子之手,待招賢納士旨意傳閱各州府縣後,無數人都會認為,皇帝要針對清剿他們,而太子殿下則是要庇護他們。

凡事都怕對比,趨利避害又是人之本能,朱標的名望將再次迎來一個全新的高度,所有人都清楚,能對抗皇帝陛下此世恐怕唯有儲君,文壇士林都會自覺的向太子靠攏。

人是有固有印象的,多年念著朱標的好,經年累月下來也就變為本就如此了,尤其是地方普通百姓而言。

就如同原先設想的一樣,老朱代表烈陽當空普照天下,而朱標就是一顆尚在成長之中大樹,只有樹蔭下才有人遮陽喘息的余地。

無數人擁擠在樹蔭下,自然會想方設法讓樹木更快的茁壯成長,不僅是期盼著樹蔭的庇佑,更是期盼著祂化月臨天,讓這世界再有日月輪轉陰晴圓缺。

其實從近些年科舉取士的成效來看,越來越多大族子弟不願參加科舉考試了,就是因為當今治世太嚴,官場肅貪殺腐從未有一日舒緩,如此局面之下,本就不缺衣少食的士子自然是不願冒著殺頭的風險去當官了。

朱元璋靠著椅背道:“做事切忌首鼠兩端,何況咱就算說這是咱親筆寫的,他們也不會願意承認,既如此還不如幹脆點。”

沉默片刻後又看著兒子笑道:“你好好的,把咱這大明江山傳承下去,有誰敢罵咱?就算咱以後蹬腿了,那廟號謚號也是由你做主,又有什麽好擔心的。”

“至於千百年後的事情,咱才不管呢,別說後人罵咱幾句,就是把咱挖出來又能如何?早就是黃土一捧了。”

朱標搖頭道:“父皇於國於民是有開天辟地之大功績的,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這些說得容易,可真做起來也只有父皇做到了,兒臣實在不想因一群腐儒壞了父皇的一世英名。”

朱元璋嘿笑幾聲道:“筆杆子在人家手上,死前願意寫什麽留給子孫就算咱是皇帝也管不到,也管不過來,隨他去吧,咱務實的很,只是想要他們的命而已。”

老朱顯然也不願在此事多糾結了,直接將話題扯回朝堂之上:“往後幾日且看吧,胡惟庸等了這麽久的機會到了,他應該也會有動作。”

朱標也將心思轉回:“胡惟庸明知道此案父皇是要殺雞儆猴的,應當繼續隱忍吧,怎麽會主動入餌?”

“置身事外容易,可總躲著又有誰會死心塌地的為他效命呢?標兒,別看中書省大半官員都是胡惟庸舉薦的,六部也有四位尚書是他扶持的,可真有要事,你覺得他們會跟著胡惟庸?”

“如果說咱現在就要廢丞相罷中書省殺胡惟庸,估計也只有被咱厭棄的陳寧願意陪他奮力一搏,其余人都會抽身而退。”

朱標了然,胡惟庸看似勢大,但其實只是外強中幹,他與麾下黨羽們的關系還只是利益聯合,並沒有到達性命相交的地步。

簡單的說,就是利益牽扯不深,還沒到胡惟庸一死,他們也必然會受株連而死的地步,胡惟庸自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必然要做到這一點,才能有資本面對將來的一切。

這也是權臣所必經的道路,其實做一個權臣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歸根結底還是籠絡一幫心腹人才,然後在將這幫人安插入朝廷要職。

只要朝廷收稅納糧要靠我的人,朝廷抵禦外患要靠我的人,打壓清流要靠我的人,皇帝想要修宮殿納美人還要靠我的人,那麽到最後一切也就理所當然了。

朱標估計,胡惟庸是沒有造反的決心的,他最大的野望也就是做個權臣,按照自己的意志打理大明朝,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想要保命。

其實從李善長被迫卸任歸鄉安養那時起,胡惟庸大概就已經猜到老朱的打算了,他就好似一個過河卒子,有進無退,李善長靠著多年的功勞苦勞加上與皇帝的情分還能有退路,但胡惟庸沒有那個資格。

所以他只能從各處找機會,這次皇帝要得罪天下士子,那麽對胡惟庸來說就是個好機會,不僅可以拉攏士紳也可以趁機將一批黨羽徹底拉下水。

大家都成了過河卒子失了退路,那也就終於可以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想活就要齊心協力,因為退即是死。

當然憑一群文官是成不了大事的,胡惟庸還會繼續等,他在等著諸皇子就藩之時,皇子就藩必然要收繳藩地兵權以立屏藩,這就動了勛貴們的命根子,他們必然會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