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目無君父

韓琦此話無異於是在逼宮,而且還直言說是皇帝做錯了,就連一旁的通政使司陳佑宗和大理寺卿閻東來都呆住了,大家不過是陪著演出戲,往後也好有個剛正不阿的名聲,可您老這是真的要把我們往絕路上領啊。

文武百官也都顫抖了幾下,還在舉袖遮臉拭淚的太子殿下也是很想回頭看看,韓琦是不是真的瘋了,先前的諫言都是對事不對人,而韓琦現在就是把矛頭直接對準了朱元璋,指責是皇帝錯了。

高台上的朱元璋面色一沉,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了韓琦,雖然沒有呵斥,但百官們卻都明白聖上這是動了真怒。

劉春之案不過是朝堂上習慣性的彼此拉鋸試探罷了,別看好像有八成的官員都在替劉春求情,但劉春就是被淩遲處死都不會影響他們晚上繼續吃喝嫖賭的興致。

替劉春求情不過是希望在聖上肅清吏治的滔天巨量前打開一個小口子,以便大家都能有個騰挪的余地,至於什麽狗屁義惠侯管他們什麽事兒,劉繼祖又沒送地給他們葬爹娘。

基本所有人都在演戲,甚至包括那些武將勛貴,唯有這幫禦史言官,是真的準備拿命換劉春一個小人的命,就是為了維護國朝綱紀律法的威嚴。

禦史中丞韓琦說完後自顧自的摘下官帽放於一旁:“微臣不求活命,只求聖上三思,肅清吏治乃事國之要事,前元貪腐之風盛行於世,務必要趁著國朝新立掃蕩乾坤,重立正氣於天下,絕不能因為區區一個劉春而松懈,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此等教訓豈能不顧?”

那些在官員末尾的七八品的禦史聽聞此話,眼中綻放出明亮的光彩,徑直出列摘下官帽跪下韓琦身後:“請聖上三思,臣等願以命相諫,只求聖上按律嚴懲劉春,以肅清貪腐之風,定我大明萬年基業!”

朱元璋的神色越來越冰冷,文武百官都沒有人再敢替他們求情了,或許是早就看不慣這些清高的書呆子,也可能是因為不敢直面朱元璋的怒火,剛開國可沒幾年,自家陛下可真的是馬上天子,絕不會忌憚殺戮官員。

同樣跪在地上朱標心思急轉,這些書呆子就會找麻煩,本來好好的局面,過會兒朱元璋哭一場,哀傷過度直接退朝,然後明日擺駕鳳陽,在好好到先義惠侯墓前哭一場就齊活了,可如今這麽一弄整個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劉春從來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朱元璋要借他的命告訴天下的貪官汙吏,無論你是什麽身份,只要敢貪腐就只有死路一條,哪怕是朕的恩人之子也不會有例外,朝廷肅清吏治之大勢無人可擋!

而現在韓琦這麽一說就成了皇帝昏庸無道,企圖包庇罪臣,禦史中丞韓琦等一幹禦史不畏生死,以死納諫維護國朝律法,這件事一傳出去,讓老百姓怎麽想,哪怕最後還是殺了劉春,那性質也變了。

這就是為何所以皇帝都厭惡這些直臣忠臣的原因,哪怕是被稱為李世民的人鏡魏征死後不也被推到了墓碑,連唐太宗都如此,何況其余君主,忠言利於行可終究是逆耳之言。

朱標擡頭看了眼自己父皇,從他的眼神中就看出了馬上就要抑制不住的殺意,老朱從來就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他可是要飯起家的亂世梟雄!

朱標知道,一旦讓朱元璋說出話,那麽這些禦史包括閻東來陳佑宗等人都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拿幾十條人命瀉火對老朱來說也無所謂,左右無關大局,他也不是那麽在乎民間看法的人。

朱標徑直站起身指著一旁的韓琦等人呵罵道:“放肆!你們身為人臣只想著以死搏取清名,而留罵名於君父,枉你們苦讀聖人詩書,君臣綱常都學到狗肚子裏了嗎,無君無父你們還焉配為人?”

“聖上乃是天子,萬民之表率,先義惠侯於皇家有大恩,難道聖上還能直接下旨處死恩人之子嗎?爾等身為臣子不思妥善處理之法,為君父分憂解難,只知道以死搏直,焉配立於廟堂之上,焉配得享百姓賦稅之俸?”

陳佑宗立刻痛哭流涕高聲喊道:“微臣狂妄無知,自以為是為君分憂,卻不想竟讓君父陷入兩難,臣有罪,請聖上發落!”

閻東來也立刻附和求饒,他們倆可是有著光明前途的東宮黨,又不是腦子壞掉的禦史,自然不會想著因為這件事把命搭進去。

有了這兩個人認錯,那替他們出頭的禦史們就陷入尷尬了,畢竟最先要求嚴懲劉春的就是這他們,不過禦史們自然拉不下這個臉面向皇帝求饒,對他們來說名聲要遠遠重於生命。

禦史中丞韓琦藐視的看了眼閻東來和陳佑宗,慢慢撐著地板站了起來小聲念叨著:“義之所在,不傾於權,不顧其利,舉國而與之不為改視,重死持義而不撓,是君子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