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文死諫

跪在地上的禦史中丞韓琦沉聲說道:“聖上已經厚待義惠侯了,其嫡長子如今襲爵守陵,天家逢年過節也都有賞賜,而這個劉春罪大惡極豈能托庇於先人恩惠之下!”

胡惟庸拱手說道:“劉春有罪理當懲戒,不過念其年幼無知,以及先義惠侯的份上,不如杖責五十放歸鄉裏吧。”

通政使司陳佑宗瞧了眼太子殿下的背影上前說道:“劉春年逾三旬可不算小了,胡相說的未免太輕了,劉春仗勢欺人欺壓良善致死十余百姓,更何況有毆打欽差大臣之最,微臣以為理當問斬!”

吉安侯陸仲反駁道:“斬首太過了吧,到底是義惠侯之弟!”

韓琦冷哼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區區侯爵之弟,難不成吉安侯認為勛貴子弟就可以不受國朝律法的約束了嗎?”

胡惟庸默默的看了眼韓琦,沒想到走了個錢唐還有韓琦這頭倔驢,然後又看了眼戶部尚書,雙方一對眼就明白了。

戶部尚書袖袍下的手指微動,一旁的戶部侍郎立刻指著韓琦呵斥道:“那你將聖上至於何地?韓中丞難道就不能替聖上考慮一下嗎,劉春一死讓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家,難道你想讓聖上背負忘恩負義之名嗎?”

“放肆!”

“大膽,竟敢口出狂言,還不跪下請罪!”

戶部侍郎說完後立刻就收到了狂風暴雨般的洗禮,痛快的跪倒在地狠狠的磕了幾個頭:“聖上容稟,微臣一心為公,劉春事小,皇家名譽為重啊,中丞韓琦和大理寺卿閻東來皆是唯恐天下不亂之徒,位居廟堂卻不知為君分憂,只想著以直邀名,臣請聖上誅此二僚!”

上位的朱元璋依舊是沉著臉沒有出聲,閻東來則是從容的下跪辯駁道:“秉公執法焉能有錯處,李侍郎所言荒謬至極,劉春既然有罪那就應該依律嚴懲,天下百姓聞此只會叫好,若是放縱劉春才會給聖上的臉面抹黑才會給皇家給朝廷的臉上抹黑!”

韓琦也接話道:“不殺劉春國法難容,若因其祖上有功就法外開恩,那麽就將失信於民,久而久之國朝律法還有何威嚴?誅殺劉春利國利民,請聖上慎思!”

朱元璋狠狠的一拍禦案厲聲說道:“先義惠侯有大恩於咱,而今咱成了皇帝難道連恩人的血脈都保不住了嗎?爾等食君之祿就該忠君之事,殺了劉春,你們讓咱百年之後有何顏面去見恩人?”

天子之怒宛如泰山壓頂,文武百官盡皆跪地磕頭:“臣等有罪,請聖上息怒。”

朱元璋喘著粗氣仿佛這口怒火已經隱忍了很久:“爾等這是目無綱常藐視君王,分明是要讓咱留罵名於世,朕是不是說過,劉家子孫安享富貴,與大明同休,你們當中就是有人把咱命令不當回事,好啊,來人把韓琦閻東來陳佑宗等人壓出去斬首示眾!”

此話一出朝堂上又有不少人求情,就連胡惟庸都勸道:“聖上息怒,韓中丞等人雖有錯處,但罪不至死,還請聖上寬免一二吧。”

聽著眾人的求情之音,韓老夫子面不改色,恭敬的磕了個頭後起身說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就是要死,臣也還是那句話,劉春罪大惡極,理當誅殺以正國朝律法!”

朱元璋雙目仿佛噴出了火焰,文武百官各個戰戰兢兢,太久沒有見過聖上如此大怒了,唯有胡惟庸幾人默默的看了眼太子殿下的背影,閻東來陳佑宗都是太子一手提拔的,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就這麽被斬首。

而往深了想,這件事明明無需驚動太子殿下,為何聖上要特意把殿下叫來,為何剛才明明還置身事外的陳佑宗一見太子殿下來了就開始上奏誅殺劉春……

胡惟庸微微一嘆,大理寺卿和通政使司這兩個職位都是重中之重,他這麽可能不想拿下,可惜太子殿下來了。

朱標默默的聽著各種人的言論,他記得其中有幾個人還在上奏請求誅殺韓琦陳佑宗等人,這會兒卻又開始替他們求情了,不得不說朝堂節奏變化之快,真是敵友難分。

朱元璋的雷霆之怒自然沒有結束,不一會兒就有持刀甲士進殿拿下了韓琦陳佑宗等人,還有不少禦史言官還在頂著老朱的怒火上奏要嚴懲劉春。

朱標看時候差不多了上前一步哽咽道:“父皇容稟,韓中丞等人一心為國,言辭就算有些許不當之處,也不至於死罪,兒臣跪求父皇廣開天恩,若父皇不願息怒,兒臣願替他們受罰。”

朱元璋怒不可遏:“太子,你是在威脅朕,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皇嗎?先義惠侯安葬了你皇祖考妣,難道這個恩情你敢不認嗎?”

朱標流淚搖頭:“兒臣不敢,先義惠侯之大恩大德兒臣銘感五內,可國朝律法綱常也得維護,劉春確實犯罪了,哪怕不治其罪也不該牽連其他忠誠敢言的官員啊,兒臣請父皇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