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破繭化蝶

之後的一個多月時間,崇禎就一直帶著六千多勤王士子在大別山中兜圈子,最南到過安慶府的長江邊,最西進入過湖廣的黃州府。

剛開始時,勤王士子們很多都想不通。

也有勤王士子開小差,為此又殺了幾個。

但是從始至終,勤王士子都沒有鬧過嘩變。

其中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崇禎父子以身作則。

崇禎身為皇帝,朱慈炯身為親王且只有十三歲,都跟著他們勤王士子一起鉆山溝,穿密林,餐風露宿吃苦,他們身為子民又有什麽可埋怨?

除了崇禎父子的以身作則,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士子們思想層面上的提升。

這一個多月來,勤王士子們每天只做三件事情,上午行軍,下午參照績效新書進行最為嚴格的訓練,晚上則圍著篝火探討國事、針砭時弊。

年輕人大多是熱血的,幾千個年輕人聚集在一起就更熱血。

這其實跟傳銷洗腦差不多一個道理,許多人集中在一起每天只講一個故事,久而久之就都信以為真,且深信不疑。

但是傳銷的理論基礎是賺錢、利益,根基不牢。

所以一旦脫離傳銷組織之後,成員會幡然悔悟。

但崇禎提供給勤王士子的理論基礎是家國天下,這就厲害。

在崇禎的刻意引導下,勤王士子們討論的話題從來就沒有脫離過家國天下。

今天是以天下為己任;明天是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然後是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再然後是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艱苦行軍,經過了一個多月的關於家國天下的熱烈討論,六千多個勤王士子已經從思想深處確立了自己的人生定位:效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效範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踐行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吾輩士子,共赴國難,雖百死亦無悔!

總而言之,在一種特定的輿論氛圍中,六千多個勤王士子已經完成了人格的升華,並且由內而外產生了一種類似於殉道者的情懷。

這種情懷,在儒家學說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

在這種情懷的加持下,水泡飯和醋布反而變成精神享受。

在這種情懷的加持下,每天幾十裏山路也成了意志磨煉。

在這種情懷的加持下,枯燥乏味的訓練也變得生動起來。

在這種情懷的加持下,勤王士子們對於崇禎帶給他們的這次磨礪再沒有一絲抵觸,反而積極投身其中,並滿懷熱情的期待著學成之後早日北上徐州,然後在徐州戰場上通過與建奴的廝殺來實現最後的蛻變——猶如破繭化蝶一般的終極蛻變。

勤王士子們想著到了徐州戰場後再迎來最後的終極蛻變。

但是崇禎不想這麽做,因為直接將這些士子投放到建奴的兵鋒之下,一來太殘忍,二來太奢侈,這些可都是種子,不能這麽浪費。

崇禎為勤王士子精心準備了一場大考。

一場類似於破繭化蝶的終極大考。

……

此時在武昌寧南侯府。

左良玉拿著兩紙詔書,神情有一些凝重。

這兩紙詔書是由中官剛剛送到寧南侯府,一紙詔書敕封左良玉為楚國公,另一紙詔書則密令左良玉以獨子左夢庚為主將,總兵金聲桓為副將,領兵兩萬潛入安慶府,喬裝流賊向太湖縣城及周圍鄉鎮發起襲擾進攻。

有一說一,崇禎的這兩紙詔書讓左良玉極為不安。

晉封為楚國公按理說是好事,他左良玉應該高興,可不知道為什麽,左良玉卻反而感到一等莫名心慌,因為他心裏清楚,他並沒有替大明朝廷立下多大的功勛,之前受封寧南侯就已經恩賞過當,現在晉封楚國公,就更令他寢食難安。

至於讓獨子左夢庚、部將金聲桓領兵兩萬進入安慶府擾民,就更加令左良玉心慌,心說聖上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以前領兵追剿流賊時,左良玉沒少做擾民的爛事。

所以崇禎的這兩封詔書是不是意味著朝廷要對他左良玉痛下殺手了?真要是這樣,他可不會坐以待斃!

左良玉百思不得其解,便派人把柳敬亭請了過來。

柳敬亭原本只是南京一個說書先生,現在卻搖身一變成了左良玉的軍師。

左良玉先給柳敬亭看了崇禎的兩紙詔書,然後問:“請先生教我,崇禎這兩封詔書究竟是何用意?是要重用我呢,還是想要滅了我?”

左良玉的不臣之心已經昭然若揭,都直接稱崇禎。

柳敬亭略一思忖後說:“主上勿憂,崇禎不過是試探而已。”

“試探?”左良玉愣了一下又問道,“先生此話何意?崇禎想要試探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