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直擊時弊(第2/2頁)

鄭遵歉商賈出身,就免不了替商賈代言。

歸根結底就一句,再加征商稅是不行的。

“鄭兄此言差矣!”鄭遵歉話音剛落,又有一個士子長身而起,慨然道,“只是正本清源遠遠不夠,仍需輔以節流才行!”

崇禎回頭,發現是國子監生顧炎武。

就是被崇禎盜用“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那位。

不過此時的顧炎武還叫顧絳,也是國子監的學生。

鄭森便一肅手說:“寧人兄,請到堂上說你的宏論。”

顧炎武昂然上了彝倫堂團團一揖說:“在下昆山顧絳,參見聖上及諸位同仁。”

稍稍一頓,顧炎武對著鄭遵歉說道:“鄭兄方才說只需正本清源,令天下稅銀流入國庫便可使國用不足之痼疾迎刃而解,在下以為大謬不然。”

鄭遵歉一揖後作說:“願聞兄台之高論。”

顧炎武道:“在下只問一件事,遼鎮兵額最多時也不過十二萬人,既便是按照一個募兵月餉2兩計算,一年亦不過二百八十八萬兩。”

“既便是算上軍械及糧草開支,也不過四百萬兩。”

“然而朝堂諸公核定的遼餉額度是每畝一分二厘,實際征收遼餉近七百萬!”

“按說遼餉應該綽綽有余才對,可實際上卻是入不敷出,聖上方才也說為了補足遼鎮欠餉不得已折節向京中勛貴百官募捐。”

“我不明白遼鎮為何還會欠餉?”

“要知道,近三年遼鎮兵額已經降至不足六萬人!”

“遼鎮兵額已經不足六萬人啊,按理說有兩萬百軍餉就已經是綽綽有余了!”

“可是遼餉開支卻仍維持在七百萬,且仍舊是入不敷出,那在下不禁要問,多出的五百萬遼餉去哪了?”

彝倫堂下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崇禎卻差點想要鼓掌,好嘛,好嘛,終於是切入正題了!

旁聽的高弘圖、姜曰廣、解學龍等朝堂諸公卻臉色鐵青,他們自然是很清楚顧炎武提的這個問題的答案的,說白了不就是漂沒?

但是漂沒這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說!

顧炎武最後對鄭遵歉說:“請問鄭兄,這個問題不解決,正本清源有何用?我就問你正本清源又有什麽用?”

“這個?”鄭遵歉啞口無言。

高弘圖知道不能再讓這些士子說下去。

再繼續說下去,這些口無遮攔的士子真的就會提及漂沒。

當下高弘圖上前一步朗聲道:“聖上,不如廷議完了再兼聽士之間的爭論?”

不愧是老官僚,一句爭論就給顧炎武和鄭遵歉兩人定了性,你們這就是無知小兒之間的爭吵,什麽都不是。

甚至暗暗的諷刺了崇禎一把。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道理上是沒錯。

但是你也不能誰的話都兼聽,一群連進士都沒考取的士子,更沒有六部各司的任何觀政履歷,聽他們胡言亂語這不是浪費時間麽?

遺憾的是,這點小伎倆對崇禎根本沒用。

崇禎笑了笑說:“廷議之事有的是時間,今日議不完明日可接著議,然而聽諸生直抒胸臆、直擊時弊的機會卻不可多得,朕還想再聽。”

“幾位閣老若是有暇也不妨一聽,有好處。”

最後有好處這三個字,崇禎還特意加重語氣,眼神也是直視著高弘圖。

你高弘圖不是說他們是無知小兒間的爭吵麽?那麽朕今天就要告訴你,年輕人的朝氣不是你們這些老官僚能比擬,別在朕面前倚老賣老。

高弘圖碰了顆軟釘子,一張老臉瞬間憋得通紅。

史可法唯恐高弘圖下不來台會跟崇禎使小性子,這樣的話就會破壞眼前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當下對高弘圖說道:“硁齋,我們也是許久沒來國子監了,是應該坐下來聽一聽這些年輕人的議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高弘圖遽然驚醒,拱手肅然說:“首輔所言極是,硁齋受教。”

這時候,以禮部尚書加銜出任國子監祭酒的錢謙益命人搬來了四把太師椅,就擺在崇禎父子三人的椅子後面。

史可法四人先後落座。

其他幾位事務官就只能席地而坐。

彝倫堂上的鄭森沖崇禎和四位閣老一揖,又對顧炎武說:“寧人,你接著說。”

顧炎武點點頭,又道:“接著剛才的問題,至崇禎十六年,遼鎮兵額已經減至不足六萬人,只需二百萬兩餉銀便足夠維持,遼餉卻仍然高達七百萬兩,那麽我不禁要問,多出的五百萬兩究竟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