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謝安嶼背上書包站了起來,手裏還捏著給丁小飛寫的信,丁小飛把地上的手提包拎給他。丁小飛想擁抱一下他好哥兒們,又覺得太矯情,周圍還有人,也豁不開面。

丁小飛從謝安嶼手裏把信抽了出來:“你別把信給我帶走了。”

謝安嶼笑了一聲:“注意身體,我走了。”

謝安嶼檢了票,上了船,丁小飛又跑到岸邊來,伸長胳膊朝他用力地揮手。

謝安嶼站在船上遙望著他。他在這裏目送過爸媽離開,也在這裏等過他們回來,他已經記不清最後一次在這裏從太陽升起等到太陽落下是什麽時候了。

他的父母出生在大海,也葬身在大海,當他因為爸媽的離開整日吃不進飯睡不好覺的時候,外婆拍著他的腦袋說,他們只是被大海帶走了,他們就在這兒,一直都在的。

謝安嶼第一次站在船上看島上的人。

丁小飛跟他揮手的時候是笑著的,謝安嶼笑了笑,也朝他揮了揮手。

丁小飛揮得更起勁了。

從霜葉渚坐船到海通縣要一天一夜,謝安嶼就站在甲板上,看著眼前的島嶼慢慢變小。

謝安嶼買的船票是四人客艙的,一個艙睡四個人,睡他上鋪的是個胡子拉碴的啤酒肚大叔,夜裏睡覺的時候呼嚕震天響,吵得他一晚上沒睡好。他的錢都貼身放著,塞在內襯的口袋裏,早上醒來先摸一摸口袋裏的錢,看看還在不在。

謝安嶼在船上的公共洗手間刷了牙,用水隨意抹了把臉,就拎著行李下船了。他站在碼頭邊,從這兒還能看到海,但這裏跟霜葉渚是完全不一樣的景象。沒有連綿的山丘,沒有成片的楓林,四周都是居民樓,但也不是謝安嶼想象中的繁華。

感覺沒什麽人,環境也不好,天灰蒙蒙的。

謝安嶼坐直達公交去了海通火車站,隨著窗外的樓房逐漸變高,街道也從渺無人煙變得川流不息。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剛才下船的時候他會有那樣的感受了,因為他還沒有到海通縣最繁華的地帶。

謝安嶼呆呆地看著窗外,各種情緒交織,這裏已經看不到海了,他從來沒到過看不見海的地方,他也從來沒看過這麽多高樓大廈。

謝安嶼沒坐過動車,車站太大了,人又多,他找不到售票的地方,只好向門口的工作人員打聽:“你好,請問在哪裏買票?”

這年頭來問在哪兒買票的都是不會用手機的中老年人,工作人員看著眼前的年輕小夥有些納悶,指指自動售票機:“那邊購票。”

謝安嶼問:“有人工賣票的地方嗎?”

“那邊的自動售票機上可以直接買的。”

“我沒有手機。”

工作人員愣了愣,往南邊指了一下:“售票大廳在那邊,一直往裏面走。”

“謝謝。”

火車和高鐵的價格不一樣,謝安嶼不知道兩者之間有什麽區別,選了便宜的那個,坐票,在綠皮凳上生生坐了五個小時。

謝安嶼並非沒有手機,只不過不是智能機,不能上網。這手機還是他外婆的老人機,鈴聲是《恭喜發財》,聲音巨大,還不是劉德華那個版本的,是比較嘹亮的翻唱,更喜慶,也更咋呼。

快到站的時候,謝麗來了電話,那突兀的鈴聲猛地響起,把謝安嶼旁邊的人瞌睡都嚇沒了。

謝麗今天要加班,沒時間來接謝安嶼,她讓謝安嶼打車回家,她給報銷。

“打車太貴了。”謝安嶼說。

“那你坐地鐵吧,反正車站離家裏也不遠,東西多嗎?”

“不多。”

“我一會把路線發給你,告訴你怎麽乘,你路上當心點。”

謝麗給謝安嶼發完短信才想起來他沒地鐵卡,從來沒來過城裏,估計也不知道怎麽用手機支付,她立馬又給謝安嶼打了電話,“我恭喜你發財”一響,半截車廂的人都看向了謝安嶼。

謝安嶼頭上戴著鴨舌帽,他把帽檐壓低了,擋住眼睛,耳朵紅紅的,一旁的女生看得掩嘴偷笑,還轉過頭跟旁邊的同伴相視一笑。

余風低著頭看手機,被一聲嘹亮的“恭喜你發財”吼得手一抖,他擡頭循聲望去,只瞧見不遠處一個男生在打電話,那人個子高,擠在人堆裏很突出,黑色的鴨舌帽擋住了大半張臉,黑紅相間的老年機壓在耳側,兩只耳朵紅得特別明顯。

手機震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

“在哪兒呢?到了沒啊?”

“沒。”

“這都半小時了,怎麽還沒到。”

“我坐的地鐵,今天限號,沒開車。”

“那你早說啊,我去接你。”

“掛了,馬上就到了。”

“等你。”

余風再擡頭的時候,那個戴鴨舌帽的男生已經不見了。

北城的溫度比海通低,謝安嶼一出地鐵就打了個噴嚏。這裏不僅溫度低,連人都比海通多多了。這個點剛好是晚高峰,謝安嶼出站的時候差點擠成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