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謝安嶼的話聽得謝麗鼻子都酸了,撇開自己家裏的實際情況,謝麗語氣輕松地說:“當然可以了,想什麽呢傻蛋,你來姑姑這裏,姑姑還能趕你走啊。再說了,你不是打算出島嗎,就來姑姑這兒吧,起碼有個能照應你的人。”

謝安嶼嗯了一聲,心裏安定了不少,姑姑的這通電話讓他覺得現實還沒有那麽糟糕。他還有親人,他還有可以去的地方。

“你打算什麽時候走?”謝麗問道。

“就這幾天,要把家裏的東西收拾一下。”

“行。”謝安嶼從來沒出過島,謝麗有些不放心,“要不還是姑姑來霜葉渚接你吧,你跟我一塊回北城。”

“不用了,這太麻煩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乘船不能直達北城的,要中轉,你沒離開過霜葉渚,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過來。”

“沒事的,您不用擔心,我一個人能行。”

謝安嶼本來就打算一個人出島,只是他姑姑巧好打來了這通電話,而他又下意識把姑姑當成了救命稻草。

經歷得再多,在長輩面前終究是個孩子。

霜葉渚去北城要在海通縣中轉,機票太貴了,謝安嶼只能選擇坐動車,五個小時的車程,動車票對他來說其實也不便宜。

謝安嶼問他姑姑車票錢大概要多少,聽到回答後整個人都驚了。謝麗問他手頭有錢嗎,夠不夠路費,他說夠。

夠是夠,就是買了車票,就不剩多少了。

外婆離開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他很早就開始打工掙錢了,但這麽些年一分錢都沒攢下來,外婆的醫藥費太高了,不僅沒攢到錢,在外頭零零散散的還欠了不少。

霜葉渚民風淳樸,大家的日子都不富裕,但心是熱的,小娃娃家裏困難,還有個生病的老人要照顧,能借就借了。

家裏很空,能帶走的東西也不多,兩天的時間足夠收拾了。謝安嶼把行李整理妥當,給丁小飛留了封信,把信插在門把上,就出發去碼頭了。

清晨的碼頭有些冷清,謝安嶼要坐最早的一班船去海通縣。

碼頭的售票大廳是前兩年建的,規模不大,還有些簡陋。以前霜葉渚還稱不上個旅遊景點的時候,這裏基本處於與世隔絕的狀態,碼頭賣票的地方只是個亭子,哪兒像現在,不僅有專門的售票窗口,還有讓人坐著等船的地方。

謝安嶼小時候見過那個售票的亭子,那個時候爺爺奶奶還活著,姑姑帶著還不會說話的小表妹來島上探親。謝安嶼記得坐在售票亭的阿姨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玉米軟糖塞進他手裏。

謝安嶼嚼著糖,媽媽抱著他站在碼頭,他嘴裏咕噥著自己喜歡那個亭子,小孩兒不懂怎麽表達,其實他喜歡的是亭子裏那個溫柔的阿姨。

他媽媽雙手托著他,胳膊輕輕晃著,望著遠方的海岸線,笑了笑說:“當年你姑姑去外面念大學的時候,還沒那個亭子呢。”

謝安嶼來早了,船還要一個小時才能到,他把帆布手提袋往自己腳邊拽了拽,書包抱在懷裏,閉上眼睛坐在椅子上眯了一會。也就過去一刻鐘的時間,謝安嶼聽到一陣逐漸逼近的呼喚聲,帶著怒氣。

謝安嶼睜開了眼睛,那呼喚聲叫的是他的名字。

丁小飛直接把信扔在了謝安嶼的腦袋上,氣喘籲籲的:“你他媽有病吧?給我留這一張破紙就走了?”

謝安嶼把掉在地上的信封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說:“想說的話我都給你寫在裏面了。”

“你走都要走了,連聲再見都不跟我說的啊?”丁小飛又生氣又委屈,“我拿你當最好的哥兒們,你就沒拿我當回事吧。”

謝安嶼低著頭:“沒有。”

丁小飛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我現在火冒得很。”

信他看了,氣歸氣,哼哧哼哧跑過來的時候還迎著風流了幾滴淚,這會臉上還有兩條幹了的淚痕,沾了風裏的灰塵,抹一下臉上又多了兩道灰色的印子。

還好謝安嶼還沒走,還好臨走前還能說句話。

他感嘆謝安嶼的行動力,前兩天才剛他說自己想出島,今天就收拾行李準備出發了。不過也不奇怪,還留在這幹嘛呢,家都要被拆了,唯一的親人沒了,房子也沒了。

丁小飛扭頭瞄了一眼謝安嶼的腦門,剛才他那一下砸得還挺狠的,他氣過頭了,沒有考慮到謝安嶼現在的處境。

丁小飛打破了沉默:“你以後還回來麽?”

“不知道。”

“……我手機號存了沒?”

謝安嶼嗯了一聲:“會給你打電話的。”

“那……你就要走了啊。”丁小飛的語氣像是在自言自語。

“嗯,七點半的船。”

“那我陪你等會吧。”

兩個人看著地面發呆,沒過多久,檢票員就拿著喇叭喊:“356號的船提前檢票了啊,356,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