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不想死,幫幫我”

第二天早上,司機把傅溫禮送去了公司便折返回來接容凡。

傅溫禮臨下車前特意囑咐過,無論今天容凡要去哪,一定寸步不離守在他身後。但實際上到了醫院以後,容凡還是擅作主張,把司機一個人留在了車上。

除了自己小時候父親生病的那段時間容凡頻繁地進出醫院以外,長大之後他幾乎很少踏足這裏。別墅配有聽候傅溫禮24小時傳喚的家庭醫生,而在李嬸對他日常飲食起居的細心照料下,即使是像感冒咳嗽這種小病,容凡也沒怎麽得過。

容嘉鑫病房所在的VIP樓層床位大多是空置的,樓道裏因為過於空曠和安靜,處處都滲著浸過消毒水後冰冷難聞的氣息。

推門走進樓道盡頭最大的一間單人病房,容凡一擡眼便看見了靠坐在病床上正在用早餐的容嘉鑫,站在他旁邊的除了容家二嬸以外,還有兩名穿著藍色制服的中年護工。

幾個月沒見,容嘉鑫如今已然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不再是原來那個結實的、一拳能把容凡打倒的健碩模樣。

在容凡的記憶裏,父親到了病程中晚期的時候似乎也提到過透析與換腎救命這種方法,只是容嘉鑫確診尿毒症也沒有多少時日,不知為何病情竟會發展如此迅速,一夕之間就到了現在這般不可逆轉的額地步。

如若放在以前,容凡大概率會在心裏狠狠罵一句“報應”,可現如今當他真看到對方這副面無血色躺在病床上的虛弱模樣後,那些惡毒的詛咒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兩人無聲對峙的短短幾秒時間裏,容凡表面看上去平靜,實際心裏還是難免有些緊張,不知自己應該以怎樣的開場白跟對方說出第一句話。

容嘉鑫大概是沒想到容凡今天會突然過來,在看到門口站著的那個瘦高的身影後微微愣了一下,緊接著挺直了腰背面露急色,見狀連忙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把手邊的果籃放在地上,容凡三兩步跑上前去本能地想要制止他,卻被容嘉鑫猛地拽住了衣袖,拉得彎腰一個踉蹌,兩人的眼睛就這麽對到了一條線上。

“容凡,爺爺和爸爸都告訴你了吧?”

容嘉鑫望著容凡的目光沒了往日的那份傲氣,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滿含期待甚至是有點可憐的,如果不是旁邊有這麽多人看著,容凡絲毫不懷疑下一秒他會直接哭出來。

容凡木木地點了點頭,下一秒,容嘉鑫放在他胳膊上的兩只手卻是猝然緊了緊,掐得人生疼:“你是怎麽想的?你同意了嗎?”

見容凡猶豫著遲遲沒有回話,容嘉鑫急了,聲音裏夾雜著哭腔對著容凡一遍遍乞求道:“你這麽善良,不會見死不救的對不對?”

“我……”

容凡咬了咬唇,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

然而就在他遲疑的這短短幾秒功夫裏,容嘉鑫卻是怎麽也坐不住了。他掀開被子下了床,就這麽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放下尊嚴對著容凡跪了下來。

容凡何曾見過這副陣仗,驚懼地瞪大了雙眼,趕緊彎腰去攙容嘉鑫的咯吱窩:“你幹什麽?快起來!”

“容凡。”容嘉鑫面色痛苦,聲音顫抖著:“你看我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心裏舒服了嗎?”

他邊說邊喘氣,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現在我得到報應了,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你要是覺得解氣的話能不能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啊!”

“配型的成功率本身就是很低的。”容凡壓著嗓子,語氣盡可能地柔和:“我即使真的去做了,也不一定符合移植要求。”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容嘉鑫聽後立馬迫不及待地出聲反駁:“說不定老天爺就非要這麽安排,就只有你能救我呢?”

容凡被他逼得後退了一步:“你別給我扣這麽大的帽子,我……我承受不住的。”

容嘉鑫仍舊保持著跪在地上那個姿勢,病號服的袖口因著他手臂的動作被卷了上去,露出胳膊上的泛著青紫的鼓包和清晰的多處針眼,那傷口容凡再熟悉不過,是透析留下的痕跡。

容凡呆呆愣在了原地,怔忪間,容家二嬸走過來將容嘉鑫扶回了床上。

她替容嘉鑫蓋好被子,再轉過頭來的時候,一雙眸子已然紅得不像樣。

“你父親當年患上的也是尿毒症對吧?”她盯著容凡,邊說邊哽咽著:“我們沒想強迫任何人,但你設身處地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那時候明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去做配型,或許可以救他一命,但對方最後還是拒絕了,掐滅了你們全家人的最後一絲希望,你又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容凡因著她這話微微怔了怔,很快就聽見對方接著說道:“容家人這些年虧欠你的都會補回來,你要怎麽樣才能解氣也可以直接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