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第2/3頁)

小長公子肅遠遠看著這幕,不知為何,抿起了嘴巴,心裏忽然有種說不清的羨慕。

相柳不動聲色看著,笑問:“大君喜歡孩子?”

“是啊。”珠珠給兩只還在抽抽啼啼的幼崽擦幹凈臉,拍了拍她們毛絨絨的腦袋:“年紀大了,都開始稀罕幼崽了。”

“大君年輕得很。”相柳更笑,看了一眼那倆孩子,折扇作揖風度翩翩道:“那兩位小殿下就先麻煩大君照看一二,柳先下去拜見陛下。”

珠珠擺了擺手。

相柳迎著血水走去,徑自走進洞府中,不一會兒,又走出洞口,對珠珠拱手道:“大君,陛下有請。”

魔帝已經醒了?

西海王一凜,立刻問:“魔帝怎麽不上來。”

相柳笑道:“陛下剛剛出關,周身威勢太甚,正在魔窟中調養,只聽說大君已親至,請大君下去先見一面。”

西海王不由皺眉,對珠珠說:“我陪你去。”

相柳再次笑著婉拒:“王爺,陛下只請大君一人。”

西海王眉頭皺得更緊,還想說什麽,珠珠已經擺手:“沒事。”

“你先幫我看著他們。”珠珠把兩個小孩拎到西海王身邊,西海王握住兩個小的肩膀,還是有些擔憂,低聲說:“若是有異,不必有顧忌,我們直接殺出去。”

珠珠倒不覺得有什麽事,擺了擺手:“不會有事的。”

姓燕的是個黑心黑肺的混蛋,但越是混蛋越只講究利益,越不會幹虧本買賣,他想和衡道子爭老大,這種時候就更得拉攏她,她就算殺了他親娘老婆他也不會和她翻臉。

珠珠一點都不擔心,自顧自就往裏走。

相柳對西海王微微行禮,才笑著去帶路。

珠珠隨著相柳走進魔窟,一進去就聽見震耳欲聾的吼聲,鼻尖充斥著沖天的血腥味。

十八重魔窟是魔界自古以來的禁地,每一重魔窟都封壓著荒古以來的魔物魔獸,越往底下封壓的怪物越龐大越強悍。

但珠珠走進去,只在上面兩層還聽見魔物淒厲的吼聲,越往下,越是死一樣的寂靜。

之前遠遠望見洞裏翻湧的血浪都消失了,不知去了哪裏,幽暗的地道,只剩下滿地的白骨,密密麻麻鋪開,踩著白骨直走到最底部,珠珠一擡頭,才望見地宮盡頭一座恢弘的白骨堆疊而成的六角高台,高台正中的人頭魔骨堆砌成一把王座,黑袍高大的青年男人一條腿支起,手肘杵著膝蓋低頭靜靜坐在那裏。

他的右半邊身體從肩膀到肚腹都變成白骨,粗壯健碩的臂骨,強盛凸起的胸骨和腹骨,透過一把把並排尖刀微微彎環的肋骨能清晰看見裏面漆黑的內臟,心臟在緩慢的泵動,肝肺腸胃有如活物般貪婪地蠕動。

另外半邊是完好的肉身,是一具健壯盛年的青年雄性軀體,但裸露的肌肉和皮膚遍布著深黑冰冷的紋路,像某種怪物體表天然的花紋,呈現極具壓迫性而怪異的美感。

珠珠一直用帕子掩著鼻子,站在遠處挑著眼打量打量他,不由幸災樂禍。

哈,看這倒黴催的樣子。

她就猜這家夥日子不會好過,現在看來,比她想得還要淒慘一百倍,居然變成這鬼樣子,基本都不用考慮什麽生活質量了。

相柳引珠珠上前,對著高台折身而拜,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稟陛下,大君到了。”

來者的腳步聲打破了地宮中死寂。

一道步子輕柔謹慎,是他的忠仆相柳。

而另一道,輕盈散漫,卻從沒有在地宮出現過。

那腳步隨意,沒有規律,幾乎像小孩子蹦蹦跳跳,鳥兒踩著細爪在水面踢踏而過,漫不經心。

這似曾相識的腳步聲,像從水面中心一點而過,可泛起的漣漪,細小的、微不足道的,卻漸漸匯聚,以至都將魔王從長久的沉睡中喚醒。

相柳保持著低頭行禮的姿勢,余光望見陛下終於慢慢擡起了頭。

男人的半邊臉孔也已經變成白骨,並不是玉質的細膩,而是像熔漿裏鍛造的不世兵器,呈現粗糲森硬的骨質。

那骨頭壓抑著冰冷的鋒芒,當他擡起頭,森白眼眶空無一物,只最深處,隱隱有幽深的鬼火浮動。

“蘇…珍、珠。”

珠珠這才聽見燕煜開口,他好像很久沒說話了,叫她名字的聲調像刀刮石片怪異又晦澀,難聽得很。

“嗯。”

珠珠掩著鼻子,有點敷衍散漫地應了聲,應完才想到自己還有個【和仙魔兩界打好關系讓他們互相去掐架自己悶聲發財】的偉大計劃。

“——”

她趕緊咳嗽一聲,立時變了張嘴臉,虛偽地笑嘻嘻寒暄道:“好久沒見啊,魔帝大人風采依舊。”

“……”

魔帝鬼火一樣的目光像無數抖落塵埃,緩慢的,終於凝落在少女的身上。

她站在高台百米之外,用手帕掩著鼻口,根本不掩飾地嫌棄著地宮裏處處森然的血汙和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