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第2/4頁)

但她沒有。

她負手走來,走到他身邊,目光卻垂落,居高臨下垂睨那青年,懶懶道:“你還不後悔?”

“……”

敖嘉元指甲緩緩掐陷進掌心裏。

他看見那卑弱如螻蟻的奴才低頭咬牙,聲音沙啞,像幾乎帶上可笑的哽咽泣腔:“不…寧…不悔。”

“——”

妖王沒有發怒,她甚至看上去不是很生氣,只是盯了青年一會兒。

敖嘉元從她眼中看出一點怒火、一點百無聊賴、又同時漸漸升起的一點興味。

…相處這些時日,敖嘉元從沒在她眼中看見過這樣的情緒。

“!”少年龍王心中像蓬地燃起一股火,瞬間燒烈。

敖嘉元突然上前幾步,開了口:“姨母,今夜汐落退潮,城外該有百姓趕海,母親說您還沒見過,命我陪您去看一看熱鬧。”

少年冷淡克制的聲音打斷了大君帶著興味的凝視。

這條垃圾霞光蛇這麽不識擡舉,軟硬不吃——

珠珠一度表現得非常不悅。

但符玉知道,不悅歸不悅,還是小鳥的身體更誠實,終究因為這小青年的倔犟升起更濃厚的興趣。

人總不會因為別人全心全意愛慕自己而太生氣,尤其當她還擁有輕易裁決這條小蛇性命的權力。

符玉看得出來,這條小蛇的確對珠珠一片癡心,為了博得她的青睞,甚至連性命都敢拋在腦後了。

它都看出來,少女當然也看得出來。

少女有一張美麗的、容易惹人追捧的臉龐,少女從小深知這一點,挖掉情根之後,她變得更冷酷而暴躁,所以她粗斷就把大部分人對她的愛慕視為對她實力和相貌的垂涎。

雖然也許事實並非這樣,但她已經懶得去想那麽多,如今她有一副太冷酷兇異的心腸,又多疑而倨傲,她輕蔑情愛、尤其是敵人的愛,比如飛鐮王那等魔王,因為她認為她是憑借強權把人打服的,所以哪怕人家涕泗橫流說愛她,她也當人家在虛與委蛇,沒有任何憐惜,從始至終只把人家當俘虜和奴隸,興致起來直接把人殺了都不會有一絲波動。

但容寧這樣柔弱善良的男子,越是柔弱無辜、越是純善、越是執拗地表達對她的感情,就越顯得純粹幹凈。

而對於這樣她認為相對“純潔幹凈”的愛意,雖然她也同樣冷漠,但的確態度更好一些,也或許…是更惡劣玩味?

珠珠盯著容寧,那眼神剛變得閃爍危險一點,就被少年清啞的聲音打斷。

珠珠才回過神來。

珠珠把目光從容寧身上移走,看著少年點點頭:“行,一會兒去看看。”

少年問:“姨母可是倦了,想先回客棧歇息?”

珠珠:“不,我要先去管管我的鳥。”

掌事姑姑忙道:“大王,敖殿下送了沐泡——”

珠珠直接打斷:“什麽也不必,十天洗一次還嫌不夠,它們還當自己是白絲帛造的,一點風吹雨打都受不得。”她冷冷說:“這些年我不在,阿蚌嬌慣它們,慣得它們骨頭都輕了,純是皮癢癢。”

眾人瑟瑟發抖,看大君往後院走,路過時對容寧冷冷撂了一句:“腿還能不能用,能就爬起來,滾過來跟上。”

“……”

容寧眼眶泛紅,硬是咬牙起身跟上去。

敖嘉元看著那柔弱美貌的男仆踉蹌趔趄追在大君身後。

少年龍王身邊的侍從們只覺得殿下周身氣勢變得前所未有的冰冷。

眾人茫茫惶惶:“主君…”

少年龍王一言不發,忽然斂袖大步跟去。

珠珠走去後院廄場,剛一進去,就聽見無數刀刮鍋底一樣尖利的鳥叫聲。

作為這座城裏最大的客棧,已經有這座城裏最大的廄場,而此刻這片廄場仍是人仰馬翻。

廄場正中一大片空地羽毛亂飛,一頭腳爪捆著粗重鐐鏈的龐大華美的幽藍綠鸞鳥囂張地尖叫,撲騰翅膀掀動勁風,還不斷張嘴惡意呲牙去嚇唬守在外面的禁軍,惹得旁邊幾只個頭比它矮半邊的鸞鳥也狐假虎威跟著它一起發癲,禁軍們左支右絀難以招架,很快手忙腳亂起來,見狀,連其他牽車的馭獸都在自己欄位裏躁動不安起來。

珠珠就在這個時候來的。

珠珠二話不說走過去,一巴掌糊在頭鸞的腦殼頂。

頭鸞啪嗒趴在地上,懵逼過後,豁然大怒,扭著長脖子回頭要發飆,就看見珠珠。

“——”

刹那整只鳥都安靜了。

珠珠踩在它面前的高台上,居高臨下冷笑:“不是要洗澡,孤來給你洗,從哪裏開始洗,這兒,還是這兒?”說著她擡腳點向鸞鳥的翅膀、肚腹,點到哪裏,鸞鳥就趕緊收回哪裏,把腳爪緊緊縮在羽毛裏,鵪鶉一樣瑟瑟團蹲在那裏。

珠珠抓住它的頭頂毛,頭鸞痛得發出雞叫,下意識擡起翅膀要撲騰一下,一只骨節清晰的手就按住它的翅膀,少年不知何時跟來,按住頭鸞的翅膀,拔棱棱站在她身旁,像一頭年輕忠誠的龍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