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屋子裏府醫跪了一地,只能聽見炭盆裏微弱的碳花聲,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低著頭將腦袋觸碰在青石磚上等著挨訓。
大雍王都中誰不知道蕭四公子的脾氣,但凡是四公子吩咐的,沒人敢忤逆。
四公子倒還好,待人不算狠戾,最多也就是罰去院外做事。
可若是有人往太子耳朵裏遞了話,被太子知道寶貝弟弟不開心了,那就成了要人命的事情。
太子護犢子,那是鼎鼎有名的。
所以現在跪了一地的人,一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誰能想到呢?
歸雲仙府的人那是什麽,那可是跟神仙最近的地方,那些個可都是未來的神仙,即使有一天神仙落難了,被人帶回來了,也不過就是拿靈寶養幾天的事情。
書上都寫了,修仙者可借天地之靈氣修復傷口,辟谷百年依舊活蹦亂跳,即使最後未能飛升成仙,也能有個數百年的壽命。
所以在平民百姓眼裏,對歸雲仙府的人就沒有‘會死’這個概念。
更不會想到,仙風道骨的道君,竟然會自盡……
得多想不開……
觀書忍不住扭頭看向那位道君撞青了的膝蓋,還有脖子上被捆綁住的鎖鏈。
……四公子這……確實玩的有點狠了。
蕭懷舟端坐在圈椅上,削瘦的背脊上冷汗才剛剛微收。
他端起一杯茶,吹開浮葉抿了一口,點點熱流順著唇/齒流入腹腔,才算是讓體溫從頭活過來。
就像謝春山。
明明體溫已經冷到幾乎凍手的地步,可卻還有一絲氣息未斷絕。
茶杯被輕輕擱置在桌案上,蕭懷舟語氣淡漠,看向屋中唯一一個沒有下跪之人。
“我再問一次,人,你救是不救?”
“不救,謝道君不在我們職責之內。”
屋子裏光線太暗,那人一身青綠色道袍隱身在暗處,看不太真切。
但也能依稀分辨出是個修道之人,隱約能瞧見道袍上的標識,繡著一朵浮雲。
是三清宗的人。
三清宗是大雍國師所居住的地方,也是歸雲仙府的下轄區,平時也就負責一些民間鬼神靈異事情,朝堂之事一概不過問。
彼時大雍風調雨順,所以三清宗的人都挺閑,修自己的道,不問世事。
更何況,謝春山是歸雲仙府的首徒,亦是歸雲仙府的棄徒。
這渾水,誰敢趟。
“那便圍了三清宗,謝春山今日若是死了,就讓三清宗的人給他陪葬。”
蕭懷舟語氣輕描淡寫。
仿佛三清宗數十條人命,隨時可以輕賤。
“我等歸屬於歸雲仙府,仙府與你們大雍並世而治,你不可以處決我們。”
雖然三清宗位於王都之外,並不受不能使用法術的限制。
但即使是修道之人,在未飛升前也只是肉體凡胎,空有法術傍身,不可能在萬千禦林軍中脫身而出。
“那就試試。”
蕭懷舟語氣愈發森冷。
他實在是懶得跟這群國師廢話。
上一世他還算敬重三清宗,為了給謝春山清潔身上的傷痕,他帶了多少東西親自去三清宗求他們下山,連皇族架子都不要了。
他們依舊百般推諉,最後恨不得逼他摧眉折腰,才勉勉強強送了幾道符箓來。
王都之內,法術禁行。
唯有一些並不重要的符箓可以使用,使用能力也有限,尋常百姓若是得了,大多數會掛在門上防止鬼怪侵擾。
這些符箓本就不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修道之人也懶得畫。
因此,其中更是無用的小清潔符更是少之又少,蕭懷舟上一世能求得他們畫了數月清潔符箓,真算是費盡唇舌了。
如今謝春山危在旦夕,三清宗又擺起了架子。
若不是需要幫謝春山護住心脈……蕭懷舟真的是不願多看三清宗一眼。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蕭懷舟這句話是認真的。
兩相僵持之下,終究是三清宗的人先妥協了。
一來是蕭四惡名遠播,都知道蕭四不會按套路出牌,說圍了三清宗,可能真的會圍了,畢竟剛才也是讓禦林軍將他們幾個強行擄過來的。
二來,是因為歸雲仙府對謝春山的態度,十分不一樣。
既棄了他,又沒有真的趕盡殺絕。
謝春山是數千年來難得的修仙奇才,也是歸雲仙府唯一可以飛升的希望。
站在高山之巔的陽春白雪,一夕落難,誰又能保證,他朝此人不會重回巔峰呢?
三清宗的人松了口,這件事便好辦許多。
幾個人雖然法術不濟,遠不如謝春山,但好在會畫符箓,聯手之下放了不少心頭血。
以血畫符,終是在幾乎要將謝春山渾身貼滿符箓的情況下,將謝春山極其微弱的心脈給淺護住了。
不過接下來,謝春山到底能不能活,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三清宗的人臨走之前留下一句話:“若是可以挨過今夜,謝道君就還有一絲生機。只是因為謝道君修習的是寒冰之術,如今血液散盡越發體寒,今夜會逐漸將自己冰封,一旦寒氣上頭,就再也無回天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