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新天師的初次亮相

大慈恩寺前。

一位位相貌出眾的道士聚集過來,多為正一分支,如太一道玉璣子、凈明派靈虛子、東華派元鼎子,都是常在世俗走動的面孔,還有代表茅山的藍道行。

作為符箓三宗的嫡系傳人,藍道行的地位很高,得各派推舉,有意天師之位。

當然陶仲文的地位穩固,極得寵幸,他沒指望能比得過對方,競爭的對象是小天師陶世恩,結果萬萬沒想到,那位李真人入京半年,真人府還未修完,陶仲文就倒了……

正在感慨世事變幻,難以預料,笑吟吟的聲音傳來:“道兄想什麽呢?”

一位圓臉道人來到身邊,氣質上頗有幾分玩世不恭,藍道行看了看,發現僅此一人出面,微微皺眉:“葛師弟,此番靈寶箓就你一人前來?”

來者正是閣皂山嫡傳弟子葛雷,靈寶派又稱為葛家道,其祖葛玄正是天庭四大天師之一,而茅山亦分南宗北宗,其中南宗在羅浮山,由於葛玄在此處修道收徒,影響巨大,也尊葛玄為祖師,北宗在南直隸的鎮江,祖師是陶弘景,當然又共尊三茅真君為祖師。

由於這層關系,茅山和靈寶向來走得很近,藍道行和葛雷也是多有交情,因此問得很直接。

葛雷有些無奈:“我家大人拉不下臉,不願向一位道醫服軟,讓我出面,可不就一個人麽?”

藍道行也只帶了數位師兄弟,師門長輩則借口閉關,倒是理解對方的態度,但只來一人實在失禮,輕輕嘆了口氣道:“李真人絕非尋常道醫可比,我們三宗都該鄭重的。”

葛雷大感興趣:“道兄可是傲氣得很,居然對這位也有如此評價,看來名不虛傳啊……聽說陶仲文留下了威脅的手段,準備讓朝廷進退兩難,此人能過關麽?”

藍道行面色一肅:“噤聲!此事不可言!”

葛雷心裏癢癢,壓低聲音道:“此處的都是同道,不會聲張,道兄前幾日還入詔獄看守陶仲文,到底情況如何,也透出些底來,滿足一下小弟的好奇心如何?”

“此事恕我難以滿足!”

藍道行搖搖頭,目光看向街頭:“而且來此的,不單單是我正一門下!”

葛雷看過去,就見一大批道人出現,為首的正是朝天宮的沖虛子與神樂觀的曇陽子。

相比起正一道零零散散的人數,這兩家皇家道觀有近上百人到達,其中不乏鶴發童顏的老道,年輕一輩中,羅萬象和龔可佩也在隊列裏。

葛雷嘿然道:“這是給新天師撐場子了,倒是擁護得很呐~”

藍道行道:“不要失了禮數,我們上前見禮。”

葛雷道:“可惜龍虎山沒有來人,否則我們符箓三宗出面,定能將對方的氣勢壓下!”

藍道行確實覺得有些遺憾:“是啊,龍虎山理應出面的……”

“呵!兩位道兄既有此願,我張氏豈能缺席?”

話音剛落,輕風拂過,一位俊朗瀟灑的年輕道人,悄無聲息地從身後轉了出來,自我介紹道:“龍虎山,正一箓,張玄慶!”

藍道行難掩驚訝,葛雷的面色鄭重起來:“張天師一脈?”

別怪他們驚詫,因為龍虎山的張氏弟子,已經數十年沒有露面了。

自隋唐之後,代代顯赫,綿延不斷的世家大族,徹底退出歷史舞台,但直到明清,依舊有兩家例外。

正是山東曲阜孔氏和江西龍虎山張氏,並稱“北孔南張”,被歷代王朝優待。

而有意思的是,就在幾十年前的大明成化年間,儒道兩大家族的繼承人,在前後腳犯了殺人案。

儒家是孔弘緒,水滸世界裏面嚴懲孔氏的時候就提過,“非法用刑,奸淫樂婦四十余人,勒殺無辜者四人”,最終由於文官求情,開恩將其“革職為民”,悠哉余生,直到六十多歲才死。

而正一道四十六代天師張元吉,犯案被抓時,僅相隔一年。

那位同樣年紀輕輕,只有二十四歲,行事卻更加兇殘,有五大罪狀,一是僭用違制器物;二是擅改詔書,脅迫族人、鄉裏;三是奸人妻女,強搶良家子女,掠奪百姓財物;四是私設刑獄,內設酷刑,如沙袋壓臉令人窒息而死,綁縛手腳投入深淵;五是前後共殺害四十一人,有全家被滅門。

論及罪狀,張元吉比起孔弘緒更嚴重,文臣的態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提議“律當淩遲處死,其妻子當流,其黨有當斬、絞者”,不少官員直呼天師是“五鬥米賊”,“其先世無功於國,無補於世”,要求把世襲的天師之位徹底革掉,“毀其府第,革其所設管勾教目諸人”。

平心而論,天師張道陵對古代王朝的貢獻,確實完全無法與孔聖相比,但這種對待後人極度雙標的態度,也引起了明憲宗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