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2/4頁)

余鶴笑問:“男同學女同學呀?”

梁冉嘖了一聲:“管那麽寬啊你,正發微信給你問呢,你定多少錢的啊?”

余鶴也不知道好的小提琴得多少錢,直接說:“是送給傅總當生日禮物的。”

梁冉應聲道:“懂。”

梁冉發微信給對面回了三個字:最貴的。

*

六月初,雲蘇的天氣很熱了,還沒有進入梅雨季節,日頭很足,滿池的荷花將開未開。

碧色接天,荷葉在和風中翻卷,清香縷縷,荷香四處飄散,在碧色荷塘的盡頭藏著一間叫做‘稀音’的琴行。

穿過曲折回廊,青磚綠瓦映入眼簾,飛起的檐角上掛著一只青銅古鈴,這只鈴鐺很沉,在清風中不動如山。

檐下掛著一排鳥籠,最近的籠中有只精神的畫眉鳥。

門扇上,古拙的木匾上刻印四個大字:大音希聲。

余鶴推開門,‘吱呀’一聲輕響,滿室木香撲面而來。

邁進琴行,暑熱頓消。

鳥籠裏的畫眉嘰嘰喳喳得叫起來。

“來客人了。”正在擦拭編鐘的青年轉頭看向余鶴:“快請進。”

和余鶴對視的刹那,二人俱是一愣。

余鶴驚訝於青年過於冷清的氣質,那人容貌疏淡如煙如霧,站在古銅色編鐘旁,仿佛一枝嶙峋的霜色瘦梅。

青年同樣驚訝於余鶴皎若秋月的明艷。

余鶴率先移開視線:“你好,我來定琴,之前打過電話,姓余。”

青年微微頷首:“余先生,我在等你。”

大抵是青年周身氣質太冷,這句話明明帶著些謙恭,但余鶴聽這句‘等你’總覺著跟鎖魂的白無常似的。

這種仿古建築起脊更高,室內格外陰涼。

霎時間,余鶴站的好像不是琴行,而是奈何橋。

余鶴輕咳一聲:“您怎麽稱呼?”

青年回答:“我姓容,容金。”

容金的言語客氣而疏離,引著余鶴往裏走:“您定小提琴是嗎?”

余鶴眼神中露出一絲溫和的暖意:“是的,送給我愛人。”

一般人在聽到買琴送給愛人後,多少會奉承一句‘你們感情真好’,或者問一問那個人的年齡性格,以此更有針對性地進行推薦,至少應該問一問性別,畢竟送給男生的琴和送給女孩的琴的差別很大。

可容金什麽也沒問,好像這個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事都漠不關心,誰來定琴,定什麽樣的琴都與他無關。

他身上有一種沉沉的死氣。

容金的活著只是活著,他的魂魄好像早就死了。

看著眼前的容金,余鶴猝然一驚,他終於知道傅雲崢當時看沉郁的自己是什麽感覺了。

生命力仿佛在余鶴眼前消散。

容金是一樹白梅,花瓣在未知處凋零,被北風卷去遠方,終不可見。

推開一扇門,房間內,墻上掛滿了小提琴。

容金:“我們琴行在售的手工琴都在這裏,您可以先看一看。”

和容金說話,余鶴不由放輕了聲音,生怕驚動了這抹停留在人間的遊魂。

余鶴壓低聲音:“說來慚愧,我對樂器是完全門外漢,能否勞煩容先生為我簡單介紹一下?”

容金點點頭,他從墻上摘下一把琴,講解給余鶴聽:“小提琴包括琴身、琴弦和琴弓。面板的材料為雲杉木,也就是松木,國產料是白松而歐料為紅松,二者完全不同;背板是槭科類楓木,優質料多產於歐洲南斯拉夫一帶,那裏有大量高山,氣候寒冷,不適合人類居住。有趣的是,氣候越差的地方產出的木料越好。”

余鶴感到很驚奇,他發現容金並非對什麽都這樣冷漠,在介紹琴材質時,容金就像在介紹自己的愛人。

容金繼續說:“琴身以雲杉和槭木配合制作音色最佳,制作師會根據您的要求設計琴形尺寸,出來的聲音都很好聽,只是特點風格不同。”

余鶴微微頷首:“原來如此。”

容金將小提琴架在肩頭,擡起弓弦拉響琴弦作為參考:“您聽,這把琴的聲音渾厚溫柔,再聽這把。”容金又摘下一把琴,輕輕拉動,美妙的音符在室內回響:“這把就更清亮,穿透力也更強。”

小提琴掛在墻上時,更像是做工精美的藝術品,它們線條流暢優雅,琴身泛出木質獨有的柔潤光澤。

精致是精致,卻也僅限於好看,是掛在墻上的死物。

但當琴弦被拉響的刹那,這一把把琴就如同被注入靈魂,由死復生,悠揚的琴聲就是它們的語言。

如泣如訴,悠悠蕩蕩,像是在敘述往事,也像在迎接新生。

容金在演奏樂器的瞬間,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音符在帶給樂器生命力的同時也把生機帶給了容金。

這就是音樂的力量。

容金只是演奏了半個小節就停了下來,他將小提琴放回桌子上時,余鶴似乎看到容金的手指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