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4頁)

崔春良覺得怪異,再一想,自打這位姑娘進入東宮,又何事不怪異呢。

殿下對她百般依順,底下人自然不會去觸黴頭,崔春良恭恭敬敬應下,招呼殿外宮人走得遠一些。

魚酈仍舊捂著趙璟的口鼻,輕聲說:“對不起有思,這一回我要拋下你了,咱們就算扯平,再不相欠了。”

趙璟沒再掙紮,只是低眸沉沉看著她,其間有恨,亦有無盡悲涼與傷慨。

殿外隱約飄蕩著絲竹,是天子登上宣德門的吉樂,魚酈知道不能再耽擱了,握劍的手顫顫舉起,朝著趙璟的後腦砸去。

他徹底閉眼,魚酈將他搬到床上,蓋上被衾,轉身離去。

殿外無人,她繞過遊廊,跟上一個落單的宮女,劈手打暈,奪了她的披風和腰牌。

兜帽低低覆下,遮住了大半張臉,她提一盞宮燈,靠著東宮的腰牌,一路暢行無阻,徑直去了宣德門。

百官宗親皆守在城樓之下,議論著今夜的守歲宴,太子殿下真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為了一個女人,竟不顧皇家族規,提前離席,白白便宜了那越王,能跟著官家登上宣德樓耀武揚威。

魚酈摘下兜帽,自他們中間穿行而過。

百官中不乏前朝舊臣,有認識魚酈的,驚愕地緊盯著她,三五一堆,交相議論,漸漸的,眾人的目光匯聚到她身上。

禁衛攔住她,她自報家門要見官家,禁衛前往通報,而後疾令放行。

夜色沉釅,大雪紛紛,魚酈在眾目之下緩緩登上城樓。

宣德門上有一間狹窄的廡房,是宿值守衛夜間歇息之所,乾佑帝摒退眾人,在這裏召見魚酈。

城樓之上迎風沐雪,涼透肌骨,梁道秋搬了幾只炭爐,炭火篳撥,不時蹦出幾點火星,照亮了乾佑帝的臉。

他一臉荒謬,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有思搶占臣女,逼你就範?”

魚酈道:“臣女是否胡言,官家盡可去審問祖母生辰宴當日值守的禁衛,嵇其羽將臣女強行挾至東宮,千真萬確。”

乾佑帝一時沉默,緊盯著魚酈的臉,半晌,才搖頭:“朕太不明白了,你這是在幹什麽?”

他在趙璟的強硬之下已經妥協,答應讓他娶蕭魚酈過門,只等著年後詔立天下,太子大婚。

他還替自己兒子屈得慌,沒想到對方還嫌棄上了。

魚酈道:“臣女對太子無意,從未想過要嫁給他,若官家不棄,請您按照之前說好的,還將臣女賜婚給陳留太守薛兆年。”

她提及薛兆年,像撥了乾佑帝腦子裏的一根弦,他收斂戲謔,沉色道:“你究竟想幹什麽?”

魚酈知道這是個老狐狸,在他面前絲毫破綻都有可能致命。她快速回想斟酌了無數遍的說辭,似真似假,真亦假時:“臣女絕無可能再嫁他人,哪怕是太子。”

乾佑帝傾身問:“難道傳言是真?”

魚酈道:“吾主千秋後,臣女已決定了斷塵緣。只是想在有生之年,看著薛兆年身敗名裂,看著蕭家滿門傾覆,到那時再向官家討個恩典,埋名遠遊,豈不圓滿。”

她這話說得真情實意,幾分悵惘,幾分恨意,還透出些心死如灰的意味。

乾佑帝半信半疑,卻找不出什麽疏漏。

他皺眉,這丫頭當年與薛氏、與蕭家的恩怨,他是知道的。只是鬧出這麽大陣仗,這些說辭又顯得過於輕飄。

可乾佑帝又實在想不通,她放著唾手可得的儲妃之位不要,究竟還能圖謀到什麽更好的東西。

難道是明德帝的陰謀?

這個念頭剛剛成形,就被乾佑帝飛快否了。

怎麽可能?那薛兆年可是引魏軍入城的大功臣,此人粗鄙不堪,卻極會權衡利弊,知道前周的遺老遺少恨毒了他,斷不可能糊塗到再跟他們有什麽攀聯。

而且他監視蕭魚酈許久,敢確定,她同宮外的前朝余孽沒有來往。

再者,若明德帝當真有這神通,哪還有他們趙氏的今天。

真是杯弓蛇影。

乾佑帝謹慎地轉動扳指,思忖良久,試探道:“若朕不答應呢?”

魚酈垂首:“若無官家賜婚,只怕太子不會罷休。臣女的閨譽分文不值,反倒是殿下身系萬千,關乎社稷國運。”

幾句話,說動了乾佑帝的心事。

趙璟鬧了這麽一通,雖然他明面上沒有發作,但內心的怒氣積蓄良久,不然今夜也不會答應讓越王跟著他登城樓。

為父為君,他都不喜歡兒子忤逆,他不喜歡當年那個任他打罵的兒子,如今變得剛硬倔強,屢屢觸他逆鱗。

但是又不能廢。

他不是文泰帝,不會因為一己喜惡而做出動搖國本的荒唐事,所謂廢長立幼不過是說出來嚇唬趙璟的,趙瑋什麽樣子,他心裏有數,絕無可能擔起神器之重。

他老了,常年征戰,縱情酒色,身體大不如前。這一手打下的江山,需得安安穩穩交到一個穩妥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