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4頁)

季懷真笑著,一步步朝陸拾遺逼了過去,一字一句道:“陸拾遺,你現在這般大義凜然地聲討我,只不過是因為被逼入絕境的人不是你罷了。說到底,你也不過是皇帝養的一條狗,你以為你的忠心可以打動他,可咱們這位皇帝,從始至終都防著你,防著李峁,否則怎會我有兵權而你們卻沒有?!”

陸拾遺眼中漸有怒意。

“我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你的命,我要想殺你,早在汾州就有機會動手了,若你束手就擒,我當時就會送你去東瀛。”陸拾遺不卑不亢,不躲不避地與季懷真對視著,“你以為三喜怎麽到的敕勒川?你以為,若無我暗中一路吩咐下去,就憑他的本事,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裏了。”

“季懷真,還有一件事,你想錯了,你我二人都是皇權下養出的狗不假,可我陸拾遺效忠的從不是坐在龍椅上的人。若是明君,當狗又如何;若不是,縱使人前再顯貴,可人後,又有何顏面面對列祖列宗?”

他語氣從平緩到急切,說到最後,竟難得顯出一絲怒容。

“有些事,你若不敢,若貪戀權勢地位,就把兵權交出,我來就是!”

說罷,陸拾遺面若寒霜,胸口不住起伏。

他這番話說得痛快,做好了被惱羞成怒的季懷真一拳打在臉上的準備,然而對方半晌沒有動靜,陸拾遺偏頭一看,發現季懷真在看著他笑。

季懷真像是聽見什麽天大的笑話,一邊笑,一邊啼笑皆非地搖頭。

他眼淚都快笑出來,給陸拾遺鼓掌叫好。

“好,說得好,好一個清風霽月陸拾遺,好一個大齊的忠臣。別人都說我季懷真狼子野心,原來狼子野心的那個是你陸大人。”

笑也是他,不笑也是他。

季懷真陰晴不定,忽的嘴角一沉,陰惻惻地看著陸拾遺:“你說得輕巧,自打你生下那天起,可有過過一天苦日子?可知道餓肚子睡著,又餓著肚子醒過來的滋味?可試過冰天雪地裏與野狗搶食吃?又可試在妓院裏偷客人錢財,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滋味?你可被自己的娘親用恐懼的眼神盯著,往你身上扔東西?”

“你忠於大齊,忠於列祖列宗,忠於這片土地,是因為你享受到了在這片土地上當個人的滋味!我從小到大,沒法兒站著像人一樣活著,我得搖尾乞憐,做小伏低。還要你來教我怎麽當狗?我現在就告訴你,誰給我口吃的,誰讓我當人上人,誰讓我不再受欺負,我季懷真就當誰的狗!”

“你和皇帝有什麽兩樣,只不過都是想利用我罷了,他利用我制衡你,而你要奪我的身份,奪我的兵權去完成你的崇高大業,奪不成了,才想著放我回大齊去制衡皇帝!你們把我呼來喝去,除了我姐姐季晚俠,可有人把我當人看過?!”

季懷真又是一笑,眼中透著一股通透的殘忍:“龍椅上坐著誰,管他是好是壞,管他是暗是明,管他哪座城池被外族搶去了,與我季懷真何幹!我只要對我好的人活著,對我不好的人,通通都是死有余辜!”

“那燕遲對你是好是壞?燕遲也是死有余辜?”

陸拾遺突然這樣問道。

此話一出,好比把水倒進熱油中,不提燕遲還好,一提燕遲,季懷真瞬間殺心四起。

他整個人就似炮仗外面裹的那層紙,陸拾遺一句話將火點起來,季懷真隨時會炸開與他同歸於盡。

季懷真強忍怒火,忍得額角青筋畢現,恨不得親手將陸拾遺碎屍萬段——誰都能向他提燕遲,唯獨陸拾遺沒有這個資格。

可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顧蠅頭小利,小不忍則亂大謀的人了。

他再不是當初的季懷真了。

季懷真冷聲反問:“究竟是誰把我逼到這一步?”

“你們這些人,口中冠冕堂皇,為了大計大業,誰都可以犧牲,誰都可以舍棄,憑什麽我季懷真就要甘心當一顆棄子,憑什麽我的姐姐和外甥就要當你們鬥爭的犧牲品。憑什麽要你來決定我們是死是活,是走是留。誰都可以指責我,唯你不行,因為我季懷真,只是做了跟你陸拾遺一樣的事情!都是利用別人,怎麽你就比我崇高了?”

“你問我燕遲是否無辜,難道你沒有利用過所愛之人?”他譏諷一笑,“我不信你不知,我不信你察覺不出大齊氣數已盡。若我不利用燕遲,明日韃靼夷戎就要聯手兵臨城下,瀛禾帶兵去打韃靼,韃靼又怎會任他打?兩方反目成仇有什麽不好?經此一役夷戎韃靼都要元氣大傷,一年之內都不會輕舉妄動,你陸拾遺不是憂國憂民,關心江山社稷?怎會不知此計給大齊江山又多續了兩年的命。”

陸拾遺冷聲道:“你並非是為大齊子民多掙來兩年的命,你只不過是要一個喘息的機會,救你姐的命,替你姐姐外甥的以後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