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舉哀

噩耗忽然而來,朝野震動,康熙整個人都懵了。

雖則去年臘月,太醫就已經告訴他,皇瑪嬤雖然已經轉危為安。但到底年事已高,早年又殫精竭慮,身體過於虛耗。早就如風中燭火,隨時可能會宣告不治。

但眼看著寒冬過去,春日將來。他滿以為她老人家這關算是徹底過去,哪兒想著……

皇祖母那慈眉善目,恍若沉睡未醒的模樣,康熙鼻頭一酸,眼淚如斷線珠子一般噼裏啪啦砸在地上:“皇瑪嬤,皇瑪嬤您怎麽好好的就扔下孫兒去了啊!”

固倫淑慧長公主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虧我還是專程回來陪伴皇額娘,竟連她老人家最後一面都未見嗚嗚嗚……”

太後跟淑慧太妃也都痛哭不已,蘇麻喇姑額頭都磕出了血。

“不,這不可能!前些日子,烏庫媽媽才與皇阿瑪為孤選了太子妃,還說要看孤成親,要含飴弄玄孫。怎麽可能就……”胤礽搖頭,瘋狂大哭,非說太皇太後只是如上次一樣。

只是偶感風寒,精神不濟罷了。把一等公阿靈阿的福晉宣進宮來,好生給她老人家做幾道菜就好了。

可任憑他再怎麽崩潰,太皇太後也不會再睜眼道一聲保成莫哭了。

雖這場大雪來得突然,但因年前那場大病故。太皇太後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也算是有所了解,是以,早早留下了遺詔。洋洋灑灑上千言,對自己身後事所提寥寥,多半都是一手輔佐的孫兒之擔憂與諄諄教誨。

所思所量,都是大清天下。

康熙聞聽後哀嚎不止,水漿不入口。不顧群臣反對,行割辮之禮,並在慈寧門外結廬為太皇太後守靈,欲持服三載。

又一改以往國有喪事,公以上孝服用素帛的定例,改用布。宮中年幼皇子、公主也都一體持服。當日,諸王、貝勒以下文武官員,王妃、公主、郡主以下,八旗二品以上官員之妻各照所定之處舉哀。

淑寧震驚,再沒想到幾日前還與她老人家言笑晏晏,幾日後竟已經天人永隔。

但不管是夢中還是現實裏,她都見了太多太多康熙對太皇太後的至孝。是以半點不敢怠慢,忙著淩風、淩雲親自護送,林嬤嬤跟翡翠等貼身護持。將胖兒子送到了烏雅府,托嫡額娘與兄嫂代為照顧些日子。

再讓府中撤了一切喜慶之物,趕緊換上素白。

連所有仆婢等,都著孝衣。

至此,淑寧才一身白布孝服,簪著素白小花地跟在同樣裝束的婆婆巴雅拉氏身邊,與側老福晉舒舒覺羅氏身邊一道上了往宮中的馬車。

未進慈寧門,便已經聽見無盡悲聲。

到了太皇太後喪次,便見她老人家已經穿戴整齊地躺在金棺之內。

音容一如往日,卻已天人永隔。

淑寧鼻子一酸,登時便流下淚來。恭恭敬敬燃香燒紙,規規矩矩磕了幾個頭:“太皇太後,臣婦為您送行來了,您一路好走。”

而後,她便扶著自家婆婆,按著品級、旗別找到自己位置,與內外命婦一道舉哀。

為防稍有不當,就淪為哀傷皇帝的出氣筒。她都不敢往永和宮小坐一下,關心關心才出月子的嫡姐。更不敢打聽大外甥,給他悄悄送點吃食之類。

就怕別的阿哥都哀思無盡,以至於身體瘦削,偏他大外甥紅光滿面連體重都有些上揚。

到時候康熙震怒,一個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

咳咳,後果過於嚴重,嚇得她不敢造次。每日裏按時按點集合舉哀,到點趕緊出宮。若時候尚早,就往烏雅府瞧瞧胖兒子。

連著數日皆如此。

直到今上日夜號哭,水漿不入。皇太後心中擔憂焦慮,遣人來請淑寧。

從正月裏,太皇太後欲放兒媳出宮時,太後和淑慧太妃就持反對意見。如今方才月余,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就已大行。

巴雅拉氏聞聽宣召,便雙眉微蹙。試圖以兒媳婦年輕未見過大世面,唯恐其在皇太後面前失禮為由陪同。

結果傳訊太監只笑:“皇太後只傳一等公阿靈阿福晉,老福晉還是莫難為奴才。”

“可是……”

淑寧伸手拍了拍婆婆的手背:“額娘勿憂,太後娘娘最是和善,便兒媳略有疏闕,她老人家也不會與兒媳一般計較的。您且稍待,兒媳去去就來。”

說罷,淑寧便朝那小太監微微頷首,示意他前頭帶路。

“福晉請。”

小太監引著她,一路到了慈寧宮偏殿,淑寧曾小住過幾日的地方。皇太後正一身素白,滿目憂傷地站在那裏。

淑寧紅著眼睛行了禮:“臣婦烏雅氏見過太後娘娘,給太後娘娘請安。還請太後娘娘保重鳳體,節哀順變。”

一句話,便勾得太後眼淚刷地一下掉下來:“淑寧啊,這,這簡直晴天霹靂啊!明明,明明她老人家都已經痊愈了,怎麽突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