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4頁)

裴玄捫心自問,卻沒有一個答案。

可他唯獨沒想到,葉清睡夢驚懼一會兒後,再沒有夢魘,今日晨起,臉上也沒有任何沮喪失落,烏黑的眼眸閃閃發光,臉上是真心實意的笑容,能吃能睡,仿佛適應力極好。

一瞬間裴玄記憶穿越過去。

那個孩子不諳世事,如同一枚熾熱的小太陽坐在他臂彎中,仿佛善良與快樂的化身,每一天都很開心。蝴蝶飛過想伸手,見到蘑菇就想撿,爬樹看到雛鳥也想伸手撫摸,他不需要感化任何人,萬事萬物乃至生靈在他眼中都格外有趣,那閃閃發光的眼眸能照進一切,連十惡不赦的魔頭在他眼裏好得天下無敵,他甚至會握緊小拳頭,很認真地說,“我要努力長大,爹,等你老了,以後就輪我背你了。”

那孩子不知道,生命是一種輪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旁人會生老病死,裴玄卻永遠不會,他能引天地之力,早已跳出輪回之外,什麽生老病死與他無緣。

凡人稚童不懂仙凡差距,釋放出的光熱情感才那般真摯,令一個魔君深深動容。

以至於從天狩那年開始,裴玄垂下眼眸,看幼童興沖沖的稚嫩言語,反而擔憂對方的衰老。

這些葉清自然不知道。

他朝裴玄笑一笑。

可能普天之下為人父母都這樣認為。

自家孩子笑一笑。

不管是傻笑、憨笑還是歪著腦袋瞅著自己一笑,都是令人神魂顛倒的可愛。

世間最冷血雙標的魔頭,本以為無論仙魔,舉世皆濁肮臟遍地。

葉清朝他笑了一笑,這一刹那,裴玄發覺這渾濁汙穢的魔域也不是一無所成,起碼連空氣都變得清澈。

如果讓葉清知道了,他一定大為震驚:?

他還有凈化空氣這功能嗎?

唯心主義太可怕了。

——

歸元宗山腳下,一對男女在拉拉扯扯,女子臉上揚起憤怒,她道:“我已經撕毀道侶契書了,我們沒有半點糾葛,你當日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宗門上下視你為寇,你別再來找我了。”

女子正是虞飛雪,她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口氣冷冰冰,不顧男子的拉扯,袖子一震,轉身就想離開。

作為一名歸元宗弟子。

秦巡當日慫恿大家殺了葉清,完全無視後果,事後回想起來,每一名弟子都脊背發涼。

秦巡完全背棄了宗門,表面上是號召歸元宗大義滅親清理門戶,實際上是把歸元宗架在火上烤,拉了無數的仇恨,不惜引來魔修狂風驟雨般的報復。

而男子軟言好語,幾近哄騙。

正是秦巡。

仙盟會議結束後,他一身道骨被毀,走投無路只能來找虞飛雪。這個雲州城虞家大小姐,他的前道侶,好歹是程長老的關門弟子,地位較高,如飛霜劍一樣,還有點利用價值。

歸元宗內資質卓絕的弟子不少,秦巡盯上了他們的道骨。

只是那些弟子宛若大家閨秀,平日都老老實實待在宗門內閉關修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讓秦巡找不到下手機會。

可如果虞飛雪開口,那便不一樣了,看在師姐師妹的份上,那些弟子一定願意下山,便能給他可乘之機。

他說:“飛雪你要信我!我那日並非煽風點火,蠱惑大家殺了葉清,我更沒有挑撥離間、迫害宗門的意思。旁人誤會我就算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那些俗世人誤解我,我也不屑解釋……可你不一樣。我們之間好歹道侶一場,即便契約書已毀,也在三生石上鐫刻有印記,這是不能抹消的……道侶之間最重要的是扶持和信任,飛雪,你連一點信任都不留給我嗎?”你難道就這樣翻臉不認,冷酷無情嗎?

好一套組合話術,先說旁人誤解自己,自己驕傲不屑解釋,卻只想解釋給你聽,擺出聽者的特殊地位。

話語話外都在談及一件事,我只在乎你。

再動之以舊情,提起兩人之間的婚約,希望能用昔日情誼打動對方。看穿對方心軟了,再一鼓作氣乘勝追擊。

虞飛雪停下了,勉強側過半張臉,似乎想聽一下對方說什麽。

秦巡不復昔日風光,一身衣著打扮都風塵仆仆,顯得有些落魄,這樣子的表現令她防備心下降。

虞飛雪輕輕蹙眉,不是很明白,秦巡好歹是昔日的天之驕子,怎麽會淪落到這地步。她的遲疑心軟很符合一種心態:看前任落魄,不明白對方的際遇,難免同情可憐。

秦巡心裏勾起一抹奸計得逞的笑,心道:飛雪果然還是會心軟,出身仙門世家過於天真。

如果換作其他性情決絕的女修,早賞他一劍,哪裏會給他巧言令色的機會。

“飛雪,你冰雪聰明,自然會知道我在說什麽。”

“裴玄那魔頭本就危險強大,不可不防。”這話說得十分有道理,虞飛雪果然又偏了偏半張姣好的側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