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此言可為吾師

長壽坊,王氏。

王豆香剛和妻子說了些別後的情況,晚飯後,就去尋兄長。

王氏的宅子頗大,夜色中,幾個侍女拎著燈籠走在前方,偶爾回首,就見王豆香目光沉凝,仿佛在籌劃著什麽。

燈籠輕微晃動,光暈也跟著擺動,前方有人問道:“何人?”

侍女回應,“是二郎君。”

前方多了幾盞燈籠,照的屋前如同白晝。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站在那裏,笑吟吟的拱手,“新田見過叔父。”

這是家主王豆羅的長子,王瑜,字:新田。

王豆香頷首,“仙兒如何?”

王瑜側身相迎,“先前嘟囔著什麽野小子,後來見了阿耶和我給他準備的禮物,頓時就歡喜了起來。”

他目光平靜,但王豆香知曉這個侄子想什麽,“此次沒有那個少年,仙兒危矣。”

“叔父在書信中提過此事。”王瑜神色依舊如故,“不過總有井底之蛙妄想著意外之喜。”

王豆香蹙眉,“那少年就是個鄉野小子,憨實,行事不莽撞,自有分寸。若他是井底之蛙,想著意外之喜,那他會選擇來王氏,而不是去國子監……”

“國子監?”王瑜還不知曉此事,一怔之後就笑了,“國子監乃是玄學的地盤,進了那裏不但要讀書,還得修煉。要命的是,還得去搜尋南周密諜,每年都有學生戰死。一個鄉野小子竟然去國子監,叔父,那些玄學子弟眼高於頂,一個鄉野小子進去,會很有趣。”

王豆香微微搖頭,不怎麽滿意侄子的態度,“大兄呢?”

“阿耶在看書。”

王瑜進去,“阿耶,二叔來了。”

案幾後跪坐著一個中年男子,斑白的須發和走進來的王豆香那一頭烏發對比強烈。他放下書擡眸,眉心處的皺紋很深,就像是多了一只豎著的眼睛。

這便是王氏家主王豆羅,他看著進來的王豆香,溫潤微笑,“你此行辛苦,有事盡可明日再說。”

王豆香搖頭,跪坐在他的對面,愜意的嘆息一聲,“還是家中好。”

“是啊!”王豆羅把書合上,見王瑜準備告退,就說道:“大郎也聽聽。”

“是。”王瑜上前一步,為他們煮茶。

王豆羅滿意的看著兒子從容的動作,腦海裏卻在想著最近朝中的動靜,不禁就多了些冷意,“就在前陣子,突然有人進言削了三成門蔭之數,權貴高官們嘩然,可咱們那位皇帝卻不置可否……”

王豆香拿起竹夾子,夾了一個松果進小泥爐裏。啪啪聲中,他放下夾子,擡頭道:“他想做什麽?試探?還是動手?”

“鏡台派人來解釋,說了許多,就一句話。”王豆羅豎起食指,有些不屑之色,“此舉並非針對咱們。”

王豆香把手放在泥爐邊烤了一下,緩緩道:“他也不敢。”

王瑜看了父親一眼,“他若是敢,大唐不存。”

王豆羅沒理兒子的話,換了個話題,“此次仙兒頑劣,差點出事。那個少年要什麽?”

王豆香含笑道:“他想讀書,明日我便令人帶他去一趟國子監。”

王豆羅頷首,“小事。”

哪怕是權貴也不敢說進國子監是小事,可王氏卻有這個底氣。

王豆香見案幾上有一幅字,就拿起來賞玩。

水開了,王瑜開始煮茶。

不知過了多久,王豆香幽幽的道:“我嗅到了一抹血腥味,這位皇帝……怕是要靜極思動了。”

……

天沒亮楊玄就醒了,他習慣性的去生火,下床後才想起自己已經在長安安家了。

生火燒水,就著一碗熱水,他吃了三塊幹餅子,隨後摸出剩下的兩百多錢有些發愁。這一路他幾乎就沒花過錢,可昨日請客花銷不小。

“坐吃山空可不成!”

楊玄隨即出門打探消息。

天才麻麻亮,幾個老人在附近晃蕩。楊玄覺得老人經驗多,就尋了個慈眉善目的老人,行禮問道:“老丈,我想打聽打聽,這長安城何處能狩獵?”

老人楞了一下,然後拍著大腿狂笑。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楊玄擔心他咳出問題來,就為他拍背。

“是個心善的小子!”老人喘息著說道:“鄉下來的吧?”

“是啊!”楊玄點頭,老人嘆道:“這是長安城,除去禁苑之外,就沒有獸類。要想狩獵就得去郊野之地,最好是去終南山。不過終南山乃是修道之地,去狩獵小心被收拾。對了,你可是想掙錢?”

有些失望的楊玄點頭,期待老人給他一個指點,不過老人隨即讓他失望了,“長安居,大不易。看你有些瘦,可去給商人打雜。有機緣便去給大戶人家做事,若是能給權貴做事,嘖嘖!那可是祖墳冒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