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去了榮側妃這個優勢最高人選, 內閣各方勢力都有想要推上的人選,爭執不讓下。

顧修如今突然一離朝,瑜側妃沒有任何背景, 反倒成了內閣六位閣老勉強都同意的唯一人選,畢竟, 雖然不是自己主張的人選,但也沒有增加對方的勢力。

丹桂順利成了皇後。

“妾怎麽能做皇後呢?”丹桂看著那聖旨,整個人是懵的,還有些惶惶不安:“妾也沒資格呀?”

她將聖旨合上,還回去。

“這不合適。”

哪有奴婢出生的皇後,誰會服氣她。

帝王勾唇,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接到封後的聖旨,居然會認為自己不配的, “你不想做皇後?”

丹桂想了一會, 從幾上起來, 指了天上的月,很認真的道:“那月亮很漂亮吧?妾很喜歡, 但我就是在地上的,月亮旁邊應該配星星。”

“妾做不好這皇後的, 陛下應該選一個身份背景都合適的。”

年輕的帝王環住丹桂的腰肢,將臉埋在她肚子上,流出被欺騙算計的痛苦。

“以前,如玥很合適, 後來……明馨合適, 可是,都是欺騙。”這世上, 究竟有什麽還是真的呢?

“你說究竟什麽才是合適?”

腰肢被摟的幾乎腰喘不過氣,丹桂感覺到他深深的痛苦,垂下眼皮,摸著他頭頂柔軟的發,“妾永遠不會騙您,此生此世,永遠衷心於您。”

頭頂的手很軟,軟綿綿的聲音,帶著憐惜。

帝王又緊緊深深的抱住她:“朕知道。”

丹桂誠懇道:“那妾就學著做個皇後試試,恐怕會出很多紕漏,陛下您要跟著辛苦嘍。”

他不怕辛苦,就怕人心涼薄。

帝王仰頭,映入眼簾的女子眼睛一片純澈,他忽然生出一種補償自己一般的心裏,道:“朕會幫你管著。”

“你不需要賢惠完美什麽的,同現在一樣,你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喜歡做的事便可。”

“做皇後還能這樣?”丹桂詫異。

“又有何不可,”帝王笑道:“朕說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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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綿延,淡墨色的天空如同一副水墨畫,水霧迷漫。

顧修坐在亭子裏,雨勢很大,從四面滾下來,在地上砸出水泡,密集的流淌在青磚上。

腿上蓋了一張毯子,石桌上紅泥爐滾著白煙,他看著這雨泡,目光中有一種類似於呆呆的傻氣。

他長這麽大,從沒有這樣無所事事的時光,是清晨還是傍晚,是吃藥還是睡覺,都是一件機械的事,時光是流逝的,也是停住的。

年少時有學不完的東西,十五歲,別的世家公子或是讀書或是逛花樓的年級,他已經在朝堂爭名奪利,十六歲便能查上百人的結黨營私案,殺的血流成河。

後宅的婦人每日裏過的便是這樣的日子嗎?可真夠無聊的。

她以前在家中的時候都做些什麽?

顧修很想找點什麽事來做。

“公子,白大夫說了,如今您的身子最好靜養,不能看書。”

“不若玩投壺?”

“可。”

“去垂花廳玩吧,吹了這許久的風,別再凍著了。”雙瑞想順勢扶著顧修進去。

“放在那吧。”嘈雜的雨聲能填充一點枯寂,雖聊勝於無,顧修目光指亭子外,他不太想進去。

雙瑞很快拿了一只雙珥黑陶壺過來,刻意放的離顧修很近,不過放了一丈遠。

顧修捏著箭尾,盯著那瓶口,雙眼微眯,試了幾次力度,飛擲出去,箭被雨一打,箭尖撞在瓶口上,落了地,淌進水裏。

顧修只怔怔看著那落在地上得箭,沒太多情緒。

倒是雙瑞別過臉,眼中滾著悲憫。

他想安慰幾句,發現怎麽張口都是一種無意義的憐憫。

這大概比殺了顧修還難受。

正主仆二人沉默中,院門上傳來叩門聲。

雙瑞撐了傘淌著水去開院門,顧修以為是下屬有什麽消息傳過來,沒太在意,又拿起一根箭,對著那雙耳壺再試,聽見院門上一道女聲。

“這位小哥,天降大雨,不巧我們馬車壞了,能不能讓我家主子避一會雨?”

接著,又響起另一道女聲:“雙瑞……”

含著驚訝的清脆聲,這聲音他至死不能忘,像雪滾進耳中。

他頭偏過腦袋,像院門處看去,隔著不甚清晰的皚皚雨霧,皓腕支著一柄山水做底的清油傘,雪白衣裙,掖地裙擺沾了泥澇,濕濕貼在腿上,面上滾著細碎雨珠,鬢發散亂,碎發濕漉漉的貼著面頰。

這張臉沒有帶面衣。

他驀的失神,這張臉曾經很熟悉,以前還有些稚嫩青澀的五官,如今徹底長開。

震撼的濃顏中夾雜著成熟勾人的嫵媚,飽滿的像成熟的蜜桃。

臉被雨絲打出發白得破碎感,狼狽的羞窘暈在頰上一點,目光相觸,眼尾瀉出委屈巴巴的濕潤紅意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