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盛如玥和皇長孫沒了, 皇後之位成了世家的爭奪對象,沉寂平靜許久的太子府後院,自盛如玥出事, 便開始活絡起來,九皇子每日案頭光是侍妾側妃的各種慰問點心瓜果多到擺不下, 十八般爭寵手段層出不窮。

後院不平靜,朝堂上亦是爭鬥不斷,內閣為定皇後之位爭吵不休,其中,榮側妃的呼聲最高。

九皇子自己亦有些屬意榮側妃,出生華貴, 三品嶽侍郎之女,但這出生又沒高至內閣丞相之類那般打眼,又是清流文世之後, 不會滋生出護國公那等外戚弄權之事。

在管家上, 她亦具有正室的氣度和手腕, 能力上也匹的上。

最重要的是,一個弱質女流, 千鈞一發之際,身子擋在他面前。

那樣重的傷勢, 昏迷了好幾日,說是九死一生不為過,今晨剛剛醒來,那身子, 說話都牽扯著傷口疼, 一張小臉疼的虛弱慘白。

一個人,將對方的性命看做比自己的還重, 這怎能不讓人感動。

九皇子坐在塌邊,握著榮側妃的手,念著她的閨名柔聲囑咐:“馨兒,你要好好歇息,快些好起來,孤要封你做皇後,讓你做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榮側妃亦感動的淚水連連,“殿下,這些都是妾該做的。”

上蒼待他不薄,九皇子想,雖他遭受了盛如玥的背板,但亦有真心同他生死相隨的愛人。

心口那道破裂的口子,好像增出了新的嫩肉,這種感覺很溫暖。

摸摸她鬢邊的絨毛:“孤就是要讓你做我的皇後,這就同內閣商議,待你身子好了,就行封後大殿,可惜--”

他有些惋惜,“不能同登基大典一道舉行。”

榮側妃:“國事為重,殿下有這般愛重之心,妾已經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眼角的線珠子感動的落下來,九皇子府下身,細心給她擦眼角的淚,關切了一會,親自給她喂藥,又給她掖了掖被角才離開。

“殿下,玉如宮說是晚上做了蹄膀,邀您去用晚膳,雲澡宮那邊也差了人過來邀您用午茶,還有篷雲殿,瀾悅殿,您晚上去哪個宮?”

九皇子目光從折子上移開,捏捏眉心:“孤昨晚同誰用膳的?”

“昨日午後同篷雲殿麗承徽一道用了茶點,晚膳是同佳豐儀一道用的晚膳。”

九皇子揉了揉額角,“叫良娣,昭訓準備吧。”

“那您要留宿在哪邊嗎?”

皇位更叠自古是一種權利征伐,新舊權利交接,處處皆是波雲詭譎的心思和博弈。

一個皇子的上位,背後是數位擁壘的推舉,每一個後院女人身後都站著一股娘家勢力,就算後宮不得幹政,但本身後宮女子的身份地位也代表著帝王會給予的背後那股勢力的榮辱和看重。

這後院,何嘗又不是另一種朝堂。

他這幾日見了太多朝臣,謀算太多,實際上他現在誰都不想見,只想安靜的吃飯睡覺。

別說風月之事,他現在連多余的話都不太想說,也不想同誰說笑,也不想被誰費盡心思準備的笑話趣事被逗笑,好像連悲戚的情緒都被剝奪了是的。

他只想一個人,生出一種自己被迫分割而分給這些人的不悅感。

但這種時候,女人們惶惶不安,想要高一點的位置又有什麽錯呢?

誰也不想做個小貴人小美人。

也沒道理對自己的女人們刻薄,淡淡道:“不留了。”

春日的雨說來就來,砸在瓦爍上,淅淅瀝瀝的躺下來,雨幕綿綿,珠玉落盤。

比雨聲更嘈雜的是昭訓得銀鈴笑聲,“殿下,妾這笑話講的不好笑嗎,你怎麽都不笑啊?”

“挺好笑的,你有心了。”

“您這眉頭日日蹙著,妾知道先帝仙去,您心中難受,但也得珍重自身,妾聽內官說,您近日來都不思飲食,登基大典在即,您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做了帝王的人,身邊圍繞的皆是這種關懷和善意。

或許是聽多了這種關懷,無數次這些句子,九皇子無端生出一種膩歪:“孤知曉了,還有折子要批,你早些休息。”

“殿下,要打雷了,您還是等一會吧……”

九皇子走進雨霧,羊皮靴子淌過雨水,影子倏然印在積水裏,內官及時在他頭頂撐上傘,一道響雷驟然劈下來,整個天際一瞬間煞白。

九皇子穆然想起來,有誰最是怕打雷。

“瑜側妃近日沒送東西過來嗎?”嘩啦啦的雨聲中,內官聽見九皇子這樣問道。

“沒有。”內官回道:“瑜側妃是老實人,向來不爭這些。”

九皇子擡腳往翠微宮的方向去,內官趕緊勸道:“殿下,那邊太遠了,您的鞋襪要濕了,您先回殿中,將瑜側妃召過來便是。”

“閉嘴。”

已經是接近下匙的時間,九皇子的出現將守門的老嬤嬤嚇了一跳,九皇子擡擡手,一路阻了宮娥的請安聲,問了下人才知,瑜側妃在偏殿小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