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家長(第3/4頁)

似乎是想到了當年那個倔強的自詡為正義朋友的年輕人,源稚生咧嘴笑了笑,櫻也笑了笑,聽上去那會的大家長就已經是個偏執的孩子了。

“老爹倒也不介意,依舊是周末來探望我那位酒鬼養父,有時候會給我帶一些小禮物,但我出門就把禮物扔進垃圾堆。”

“有一次老爹帶著蠟燭和蛋糕從山外來,在晚宴忽然拿出蛋糕插上蠟燭點燃,端到我面前說祝我生日快樂,在那之前我沒慶祝過生日,因為我從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也沒有吃過自己的生日蛋糕。”

“然後養父就說老爹準備收養我去東京,今天就是我們新的起點。”

源稚生忽然沉默。

櫻問道:“然後您同意了?”

“……不,我沒同意,我那時候很排斥黑道,就冷冷地說去東京幹嘛,當整天擔驚受怕的混混嗎?”源稚生幽幽道,“然後老爹就說很抱歉,這些年把我們兄弟寄養在山裏的其實就是他,但他不是我們的父親,我們的父親是日本黑道的大人物,但可惜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們繼承了高貴的血統,天生就該坐上家族的寶座。”

櫻安靜地聆聽著。

“當時的我發自內心不願接受這重身份,更不願接受父親已經不在人世的現實,所以我像一頭憤怒的刺猬張開了全身的尖刺,我怒吼著說我們是你手裏重要的棋子對麽?靠著我們你就能在黑幫中爬得很高對麽?但是……”

“但是?”

“但是老爹說這次來我不是想帶你們去東京,而是想帶你們去國外。他說這些年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我們帶進黑道的漩渦,可後來他還是決定帶我們去國外過完庸碌但自由的一生,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候就答應了,我們現在是不是早就在法國了?”

源稚生喃喃著。

人生總是要面臨無數選擇無數岔路口,每條岔路口都通往著不同的世界。

許多年前那個站在岔路的大男孩因為執拗而放棄了逃亡外國的道路,也許從那時就注定了他再也逃不掉了。

“在那以後老爹再也沒有進山裏來。我從養父家裏搬了出去,睡在學校體育館的墊子上,可以蓋的只有一床行軍毯。”

“學校裏沒人願意接近我,因為我的父親是黑道皇帝,我是不詳的,所以即使畢業典禮上我是當之無愧的全校第一,也沒有人為我鼓掌,畢業典禮上我倔強地擡起頭,背挺得筆直,瞪著場下所有人,告訴他們黑道的孩子也能打敗他們的孩子,不是用暴力,而是用成績。”

櫻輕聲問道:“然後呢。”

因為源稚生又一次停了,目光木然。

作為最佳聽眾的櫻在恰當的時機表達了她對下文的好奇。

“然後老爹又出現了,這次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一幫手下,所有手下都在夾道迎接我,當著全校所有人的面,他們整齊地鞠躬,就好像真的在迎候一位黑道太子。”

“您確實是黑道太子,您生來就注定要成為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櫻平靜道。

“呵呵。”源稚生自嘲一笑,“離開學校後,我和老爹時隔多日後再次並肩步行在梯田邊的小路上,我突然發現自己不排斥他了,可能是離開養父家獨自生活的這段日子讓我想了很多,也長大了很多,這次他沒想收養我,而是邀請我一起做一番事業,我答應了。”

“這一次您答應了?”櫻有些不解道,“促使您答應的原因是什麽,是第一次拒絕後您想了很多?”

源稚生沉默道:“我也說不清楚,可能是我厭倦了山裏的日子,又或是因為第一次拒絕老爹時道出的那番話,對他的質疑與飽含惡意的猜想而產生的愧疚,又或者……是我放棄了,我不再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抱有期待,放棄了年少時做的美夢。總之我答應了他的邀請,來到了東京,十年之後我們都站在了日本黑道的巔峰。”

櫻也沉默了一會,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源稚生的話語中充滿了難言的眷戀,那是孩子對父愛的向往,在放棄對親生父親的期待後,他將對父親的美好遐想全部轉移到了政宗先生身上,所以這些年老大在私下稱呼橘政宗總是用“老爹”這個稱謂。

可是現在……

櫻低聲道:“您以前那麽信任政宗先生,為什麽現在卻在懷疑他?”

是的,在櫻眼中,源稚生已經毫不遮掩地表達出了對橘政宗的懷疑,他近期的所為都在試探橘政宗。

他現在緬懷與政宗先生的過去,就好像在與過去告別,堅定自己的決心。

源稚生沒有立即回答櫻。

他安靜坐在那,身邊仿佛旋轉著那年娓娓飄落的楓葉。

他仍舊記得那次生日宴上對老爹說出的惡毒話語,其實當時話出口他就後悔了,那只是他在極端憤怒下最惡毒的猜想,不吝以最壞的一面去看待橘政宗,揣度他的想法,但事後他冷靜下來就覺得是自己錯了,對於他而言橘政宗一直都是可以扮演父親的人,不該用這樣惡毒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