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黃粱一夢

楚琳瑯看著陶雅姝哭得發紅的眼, 忍不住苦笑:“都這個時候了,你問他作甚?”

可說到這時,楚琳瑯突然又明白了, 也許陶雅姝方才說的那句能時時相見的“你們”中, 也包括了“廖靜軒”。

可是那個邋裏邋遢的夫子看似豁達豪爽,其實卻是最沒心的男人。

她聽司徒晟說起過, 廖靜軒蓄起的那一把胡子, 乃是他跟父親立誓,等到楊家軍的軍旗插到荊國王帳時,才會剃掉。

也正是因為心懷如此夙願,他長年久居北地, 根本無心安家。

陶雅姝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不好, 卻偏偏喜歡上了一個年長她許多,又胸懷家國的男人。

只怕那廖靜軒若鬧明白了陶雅姝對他的一往情深, 會嚇得連夜打點行禮, 再次出逃北方。

不過陶雅姝看到楚琳瑯點頭之後, 卻是一臉釋然的欣喜,低聲問:“那……他回來後,還是住在老地方?”

在楚琳瑯又點了點頭後, 陶雅姝這才慢慢松了一口氣, 低聲道:“我出嫁在即, 卻不想帶府中的下人走。以前跟我親近的丫鬟早已嫁人,左右都是我母親的眼線, 沒道理我嫁人了,還要讓母親時時監視……我這裏有些銀子, 還要煩請你幫我選買些老實嘴嚴的丫鬟, 到時候便算作我的陪嫁, 一並入了三王府去。”

沒有新郎的成禮,自然是低調進行。因為三皇子對外宣稱身子不好的緣故,她這次入嫁,便類同民間沖喜。大約是要抱著公雞拜堂,如鬼親一般。

只要她咬牙經受了這一遭,以後對外將關於三太子的一切守口如瓶,竟然也算作另外一種獲得“自由”。

那宅子雖空,可她再不必逢迎別人,可以隨心做一做自己。

這也是當初她聽到陛下準備拿她“沖喜”之後,毅然答應下來的原因。

所以,陶雅姝為自己將來的日子打算,要帶些可靠的人嫁過去。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至此以後,她的事情便再不要母親來指手畫腳。

楚琳瑯原以為陶雅姝便是要逆來順受地承受一切,可現在看,她其實也有自己的打算。

人各有志,她作為朋友也不是要說服友人盡按著自己的想法過活,只要陶雅姝振作精神,不會陷入自憐自艾的愁怨裏,那麽楚琳瑯便也能放心了。

至於挑選陪嫁丫鬟的事情,她自然是應承下來。

等琳瑯與陶雅姝依依不舍地告別時,一出院子,就看見冬雪和夏荷正目光炯炯地立在空蕩蕩的院門口。

看到楚琳瑯和陶小姐出來了,冬雪立刻走過去,貼著楚琳瑯的耳邊小聲道:“方才陶慧茹的貼身侍女偷偷來了這院子。當時我跟夏荷正坐在葡萄架下,她沒有看到,便鬼鬼祟祟地要往院子裏進,準備在窗下偷聽。幸好我站起來,嚇了她一跳,她便說是要來借陶小姐院子裏的花架子,可東西也不拿,便轉頭走了。”

聽到這,陶雅姝和楚琳瑯對視了一眼,都明白陶慧茹的侍女出現在這的原因。

楚琳瑯的腦子裏,再次想起上次茶宴時,陶慧茹聽到別人誇贊陶雅姝要得聖寵時,臉上露出的那一抹刺眼的譏笑。

難道……陶慧茹那時便猜到陶雅姝終究跳不過龍門,要失去成為妃嬪的機緣?

楚琳瑯一時又想起了皇寺突如其來的水缸斷裂,還有滿寺蛙鳴的種種異象。

聽說陶雅姝的八字裨益三皇子,就是皇寺的那位新任副主持靈溪大師批算出來的。

這些事情交織在一起,楚琳瑯還沒有梳理清楚,她在想,這些究竟是純粹的巧合,還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若有人故意去做,只是單純後宮爭寵,陷害了陶雅姝,還是這背後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楚琳瑯覺得這裏面必定有些玄機,只是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處入手。

不行,這些事情,她要回去跟司徒晟好好說說,讓他也幫自己梳理一番……

這麽想著,她便辭別了陶雅姝,匆匆回了自己的京郊別院。結果等下了馬車,剛入院子,便聽到裏面傳來了中氣十足,熟稔的聲音。

司徒晟似乎正在跟什麽人說話。

等楚琳瑯走進去一看,不禁笑言道:“廖夫子,您什麽時候光臨寒舍的?也不早些派人通知,我好設宴為您洗塵啊!”

剛從北地歸來的廖靜軒一臉風塵仆仆,依舊亂七八糟的胡子,似乎在馬背上被風吹劈叉了,卻毫無自知地沖著楚琳瑯笑道:“不必大擺宴席,我最愛吃楚娘子做的家常菜,簡單做些便好!”

聽夫子這麽說,楚琳瑯自然是洗手作羹湯,讓夫子慰藉一下素寡許久的腸胃。

等飯菜做好,便三人坐下對飲。

廖靜軒無比珍視地吃了一口楚琳瑯做的菜心炒肉,不由嘆息道:“想這一口,可想了許久了!”

司徒晟替楚琳瑯夾了一筷子,然後問她:“你去陶府,可看見陶小姐了?”